2014-06-17 《英雄本色》：黑色江湖唤回的兄弟义气
1986年的江湖是一个黑色的夜晚，那里永远有不息的枪声，永远有如注的鲜血，永远有恐惧的死亡，但是在这处处充满背叛的黑色江湖里，在不同的路组成的不同的人生里，即使里面有三年的隔阂，三年的误解，三年的拒绝，当两只手最终用手铐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当他们最终背离那恶的世界的时候，见证的是男人的勇气，是兄弟的情谊，是英雄的尊严，是“a better tomorrow”的期待。
身后是他们必须忘记的黑暗，他们是兄弟，他们却也是警察和贼的对立，阿杰和阿豪，用不同的目光丈量走过的路，对于他们来说，这翻过去的一页人生有着太多的误解，他们一定会回忆那些年的在一起的时光，一定会记得在海边玩笑的场景，他们伸出拳头，他们相互搏斗，但那只不过是一种游戏，一种被真实人生隐藏的游戏。对于兄弟这个亲密无间的词语来说，他们却是痛苦的，因为阿豪走在黑道之路上，而阿杰的人生理想却是抓捕坏人的警察，他们行走在背离的世界里，正义和邪恶，将他们分隔在不同的人生里。其实，这样的痛苦，对于阿豪来说更甚，因为他的身份是隐秘的，阿杰从来不知道面前的哥哥是一个假钞集团的老大，是破坏社会秩序的罪人，所以当毕业的阿杰选择考警校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将来有一天成为弟弟抓捕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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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 吴宇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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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阿成一起去往台湾的最后一次成了一个背叛的圈套，小汪用枪颠覆了江湖的规则，而对于他来说，面对警方的围攻，举手自首而掩护阿成看上去是一种江湖的大义，牺牲自己接受法律惩处是为自己的过往赎罪，但其实他并不能安全地离开这个邪恶的世界。一方面，自己病重的父亲由于拒绝黑道杀手的要求而被杀死在家里，阿杰见证了这血腥的一幕，所以他把父亲的死怪罪在哥哥阿豪身上，那种亲密无间的兄弟情义顷刻间归于零，甚至转变成一种仇恨。另一方面，阿豪在台湾监狱里，用三年的沉默隐藏了这个案件背后的阴谋，这种无形之中袒护罪状的行为也让他无法在出狱之后安然地远离那个江湖。
所以，阿豪做出的巨大牺牲，对于他来说却是另一个不能自拔的圈套，三年前小汪破坏了江湖规则，只是丧失了信用，而真正背叛的却是阿成，阿豪用自己三年刑期换来的逃亡，其实是一个更隐秘的阴谋，正是阿成的告密，才使最后的行动计划变成黑帮为利益而采取的火并。走出监狱的阿豪其实看到的远非是自己脱身而出的平静世界，那里有着更深的伤害，有着更大的阴谋。他看到了阿杰，却并不是从前的弟弟，而是充满了仇恨的警察，在那个回来的雨夜，阿杰的一顿拳头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痛苦，“不要让我看见你！”这是阿杰对他的驱逐，在阿杰看来，他是间接杀害父亲的罪人，是没有了兄弟轻易的仇人，更是警察要抓捕的坏人。而且，对于胸怀理想的阿杰来说，阿豪黑社会人员的身份也成为他晋升永远跨不过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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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本色》电影海报 |
兄弟变成了仇人，变成了势不两立的警察和贼，甚至阿杰不允许叫他名字，“叫我警察！”那个在海边的游戏变成了现实，在阿豪面前，永远有仇视的目光，有冰冷的手枪。但是阿豪似乎下定了决心要离开那个肮脏的世界，不管是曾经的自首，还是三年的牢狱生活，不管是面对阿杰指责的沉默，还是自力更生的努力，都是为了改变自己的身份，洗清身上的污点，他找到坚叔在出租车公司谋得一份工作，他通过阿杰的女友Jackie接近阿杰，希望取得他的理解，希望能给他一个机会，甚至他在曾经背叛的阿成面前，告诉他，如果动阿杰一根汗毛我就让你死。
但是，江湖依旧是那个血雨腥风的江湖，黑道也永远是那个你死我活的黑道，即使他告诉阿杰“我不做大哥很多年了”，即使他一次次拒绝阿成让他重新合作的邀请，但是他依然无法安然地抽身而去，依然艰难而痛苦地面对人生的选择。而其实，要改变人生的除了阿豪，还有小马哥，这个曾经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江湖兄弟，命运给他的甚至比阿豪更残酷的人生。三年前，正是由于对小汪集团的复仇，使他失去了一条腿，身体上留下的残疾是这个残酷的江湖给他的“礼物”，而现在他失去了尊严，只是在阿成的施舍中得到一口饭。
这是断腿改变的人生，而这样的人生却充满着豪情，充满着仗义，他和阿豪的兄弟情不同于阿杰与阿豪的血缘情，他们是在这个江湖上结下的情谊，这种情谊面对的生与死。十二年前的印尼，当黑帮老大用枪指着小马哥的头要他喝下那杯尿的时候，是阿豪解救了他，“我发誓以后再不会让人家用枪指着我的头。”流泪的小马哥讲述着自己的人生故事，对于他来说，阿豪和自己的情谊不只是单单黑帮内部的合作，而是生与死的抉择面前结下的情谊。而这个江湖对于小马哥是残酷的，即使潇洒地用伪钞点着香烟，即使文雅地会说出英语“Of course”，即使干净利落地只身闯入小汪的宴会现场血溅枫林阁，他也只能是江湖的边缘人，他拖着那一条残废的腿，为阿成擦车子，可怜地捡起地上的钱，孤独地坐在地下车库里吃饭。
但是他对于这无情的边缘化生活是不甘心的，当阿豪出狱之后去找他，对他说，这已经不是你我的世界，但是小马哥却说，我们可以重新再来。阿豪摇头，对于他来说，那个江湖不管有多少不公平，自己都必须离开，而对于小马哥来说，却是“回去”，一个是离开，一个是回去，小马哥要的是尊严，阿豪要的是情谊，回来和离去其实是不同的路。在被阿成打得满身是血的时候，小马哥对阿豪说，干完最后一票，然后离开香港。又是“最后”，但是已经感悟了坚叔那句“黑道这玩意儿，沾上了一辈子都麻烦”的阿豪，知道“最后”意味着永远没有结束的轮回，永远是另一个陷阱。阿豪对小马哥说：“就算一百次，又怎样？即使杀了阿成，又怎么样？”江湖是一个永远没有终结的地方，阿成只不过是无数黑道老大中的一个，但是，对于小马哥来说，执意要回去意味着一种人生的信仰：“我从来不会逼朋友去做不想做的事，我有自己的原则！我不想让人一辈子踩在脚下。你以为我是臭要饭的。”“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我只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争一口气，只为拿回那失去的东西，而其实，不管他们的分歧如何，不管他们对江湖的定义如何，这离开和回来的不同选择里，依然有一个最珍贵的东西，那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情。这兄弟情，是阿豪十二年喝下去的那杯尿，是三年前小马哥在枫林阁的复仇和被打瘸的脚，是重逢后紧握的双手。这最后一次成为他们掌握命运的冒险，“我就是神！神也是人，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就是神！”而神在那个血雨腥风的江湖上，就是孤胆的英雄，就是生死度外的豪情。
小马哥独闯阿成黑道假钞公司是最后一次的开始，又是独闯虎穴，又是横扫复仇，对于他来说，这是另一个人生的起点，他拿来了整个假钞公司犯罪事实的磁带，交给阿豪，而阿豪又转交给Jackie，让他交给代表警方的阿杰。一百万，一条船，这是他们对阿成提出的交换条件，但是最后西沙湾的谈判对于小马哥来说，是尊严的重新获得，是可以离开香港的最后机会，而对于阿豪来说，这只不过是证明自己重新回归正确人生的选择，他让小马哥先行离开，自己用枪指着阿成，似乎要在这沉沉的黑夜里和自己的过去，和阿成同归于尽。但其实，阿豪的领一个目的，是要在这样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夜晚，让阿杰看到改变的自己，看到一直以来努力争取的机会，看到凸显正义的人生，因为他知道，阿杰会赶来，会用警察的身份追捕那些坏人。
但是这最后的夜晚注定不是简单的江湖恩怨，阿杰和阿豪，小马哥和阿豪，他们都在用生与死的考验来回答什么是兄弟情谊。已经离开的小马哥用毅然决然的掉头方式重返现场，他与阿豪目光接触的时候，是一闪而过的会意一笑，而冒失的阿杰在被当成阿成的人质进行交换的时候，依然用仇恨的目光对阿豪说：“我不会放过你的。”但是他知道，在这一刻，他们三个必须站在一起，而深切体会到阿豪做出牺牲的小马哥愤怒地对阿杰说：“这是你的亲哥哥，不管以前有什么过错，都还给你了，他有勇气改过，为什么你没有勇气接受？”这面前的勇气，是需要做出多么大的牺牲，枪声不断的响起，子弹不断地飞来，生与死完全变成了偶然事件，而其实，这最后的夜晚，对于阿杰来说也是人生的一次启悟，父亲之死或者还有着阿豪无法饶恕的罪，但是因为阿豪过去的经历而阻碍了职务晋升，从而不肯给哥哥一个机会，多少有些偏执和幼稚，所以这枪林弹雨血雨腥风的夜晚是人生的一次成长，也是兄弟冰释的最好现场，
只不过这样的代价太大了，刚说完那句话的小马哥被打中了头部，鲜血如注地流出，死亡如此直接，对于阿杰来说，似乎才真正醒悟过来，什么是义，什么是情，什么是兄弟，小马哥用他的死注解了这一切，而面对狂笑着出去自首的阿成，兄弟俩终有爆发了一致的仇恨，阿杰给阿豪一把装有子弹的手枪，阿豪瞄准眼前这个出卖朋友的卑鄙小人，枪响了，一段恩仇归于沉寂，而阿豪果断地从阿杰腰间拿出手铐，将自己的手和阿杰拷在一起，兄弟俩目光交错，是一种宽容，是一份接受，更是对于冰释前嫌做出牺牲的肯定。
“你没有错，我们走的路不同，你是对的，我重新改过不算太晚吧？”这是电影最后的一个场景，走向警察，走向不是黑暗的地方，不管是对于阿杰，还是对于阿豪，都是一种救赎。不同的人生，对与错，恶与善，警察与贼，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对于1986年的这部香港电影来说，不管是黑道江湖的背景，还是兄弟误解的剧情，不管是枪林弹雨的渲染，还是生死考验的紧张，它的意义其实并非是香港黑帮“英雄片”的滥觞，而是用一种矛盾、冲突，一种英雄的故事还原人的日常情感，所谓回去，大约就是理解，就是成长，就是成为能掌握自己命运的那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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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一块红布传染的失明症
顾后： 五指门神的妖邪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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