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4-27 《尘世之间》:世界是一条没有家的路
又名:《阿富汗少年冷酷意境》,或者《美丽新世界》,曾经又叫《丝绸之路》,从巴基斯坦的白沙瓦到英国伦敦,横跨亚洲和欧洲,穿越陆地和海洋,一路上有城镇,有荒漠,有雪山,有码头,有不同的风土人情,但是对于阿湛来说,这条路上所有的景色不都是为了欣赏,它只是标注着一个起点和一个终点,而不管是起点还是终点,世界从来不是最后的家——在白沙瓦,他是在难民营里长大的孤儿,在伦敦,他是必须在18岁之前离开的难民,逃离和抵达,是这个16岁孩子的两种方向,但没有家的世界,对于他来说,只是经过,只是停留,只是漂泊,只是那个在“冷酷意境”、“美丽新世界”、“丝绸之路”背后只属于他的编号:“M1187511”。
这串数字是阿湛向英国内政部提交的难民庇护申请编号,但是被拒绝的背后却是另一段可能漂泊的开始:虽然最后被获准特许入镜,虽然最后在伦敦定居,虽然靠着打工维持生存,但是“满18岁之前必须离开英国”的命运,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没有终点的未来。两年时间,他无法真正在这个曾经向往的“天堂”里生活,甚至,他的这个编号也将被取消,而在“M1187511”将不属于他的未来,阿湛又会向何处去?他不知道,这个名为“尘世之间”的电影也无法交代,被抽空的未来,在没有归途的未来,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虚设,就像他到达伦敦时打给白沙瓦难民营时说的那样:“依南已经不在人世了。”
| 导演: 迈克尔·温特伯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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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家的存在,或者能够让阿湛毫无顾虑地离开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白沙瓦,能够心驰神往地奔赴陌生却新奇的伦敦,那一句“伟大的真主”是内心所有的寄托,所以在从巴基斯坦到伊朗,从伊朗到土耳其,从土耳其到意大利,从意大利到法国,在从法国到英国,这一段漫长的路程里,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心酸,所有的恐惧,也都能让他一个人承受。没有家只有自己,这个世界的孤独是阿湛永远的状态,所有道路也只是通往相同的一条路。但是在这样的隔绝生态中,阿湛在寻找着一种属于家的感觉,家能给人一种牵挂,能给人一种依靠,能给人一种温暖,能给人一些快乐,所以在没有家的世界里,阿湛是在这一条路上寻找家,寻找皈依,寻找归宿。
和依南在一起,就是相互依靠的全部,给蛇头的钱就是他们帮助出的,而在他们从伊朗被遣返巴基斯坦的时候,也是依南从鞋子底下拿出那些钱,付给中介每人3000卢比,再次踏上这一条通往“天堂”的路。他们从巴基斯坦出发,就相互帮助,阿湛能说一点简单的英语,在和当地蛇头交涉过程中,是阿湛进行联系,而他也把简单的英语教给依南。而在交涉中,依南也时刻提醒阿湛:“别告诉他一切。”一种提醒,也是一种庇护,无论是在德黑兰,还是在土耳其,依南都像一个长者,保护着阿湛,他给他买雪糕,一起看街上的美女,每次抵达不同的城市,也都是依南和蛇头联系。所以阿湛在依南的身上,找到了一种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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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之间》电影海报 |
而阿湛在整个过程中,也处处表现出他的机智,在过边境的时候,检察人员要对他们的行李进行检查,阿湛把依南随身携带的随身听送给了检察人员,就是因为这一次贿赂,两个人才顺利通过检查,依然似乎对此不很理解,毕竟随身听是家里人送给他的,是一种牵挂,但是如果阿湛不作为礼物送给那些陌生的检察人员,这一次的偷渡可能就此终结。而在从德黑兰前往土耳其边境的时候,他们需要乘坐在装有水果的火车上,依南一开始几乎是拒绝的,也是阿湛没有选择的举动让他最终上了车。所以在整个过程中,阿湛和依南互相帮助,抵御着陌生的环境、路上的孤独和未来的迷惘。
而在土耳其,他们遇见了雅可一家,似乎那种彼此温暖的感觉更加强烈。雅可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刚学走路的孩子密迪,他们前往的目的地是丹麦,一路上,雅可一家看上去其乐融融,洋溢着某种生活的快乐,而和阿湛、依南相识之后,同病相怜的感觉更让他们走近,在一家餐馆吃饭后,依南抢着去付钱,让雅可一家非常感动。而那个可爱的密迪也将自己的糖分给阿湛和依南吃,他们在街道上一起行走,一起游戏,仿佛是一次度假旅行。这是陌生路途中看见的风景,除了雅可一家,依南和阿湛在穿越土耳其边境时,也得到了当地人的帮助,他们在家门口用烧火和泼水的仪式欢送他们,希望他们一路顺风。
是的,这一条未知的路上,有很多的互助的情谊,有浓浓的情感,而从2002年2于而出发到2002年6月抵达伦敦的路途中,阿湛总是寻找着生活中精彩的瞬间,在和依南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讲笑话,两个人在孤独的夜晚用这些笑话支撑起生活的希望,而在偷渡前往伦敦之前,阿湛也对刚认识的尤斯夫讲述了关于一只钟的笑话,钟最后变成“活生生的蚊子”,阿湛自己在被窝里笑着,而尤斯夫虽然说他的笑话太无聊,但也还是用笑声化解那种孤独和不安。而在这一路中,对于阿湛来说,最快乐的无疑于踢足球,在伊朗德黑兰和依南踢,在土耳其边境,和那里的村民和孩子踢,在土耳其,和雅可一起踢,在法国海边城市圣嘉第,他和那些等待偷渡机会的难民一起踢,无论是在街头小巷,还是在海边沙滩,阿湛都在那种奔跑中寻找激情,而足球曾经就是阿湛在白沙瓦最喜爱的运动方式,实际上,阿湛在踢足球的过程中寻找在白沙瓦的记忆,也是在足球世界里感受生命的激情,以抵抗叵测的人生命运。
相互依靠的依南,笑话和足球,患难与共的难民,这些都是阿湛在这一条没有家的路途中找到的温暖,这是一种弥补,这是一种抗争,这是一种收获。但是在16岁少年的世界里,这一些简单的快乐支撑起来的世界毕竟太脆弱了,在风沙漫天的荒漠中,在严寒异常的冰冷中,在蜜蜂压抑的集装箱里,在孤立无援的异国他乡,简单的快乐只是微弱的希望,很快就会变成黑暗,变成恐惧,变成冷酷,甚至变成死亡。去往德黑兰的长途汽车,在一个检查站停下来,当检察人员询问他们时,不会说伊朗话、没有证件的依南和阿湛被带下了车,最终被送回了巴基斯坦。载着他们遣返的那辆车上,驾着机关枪,似乎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随时有冲突,随时有枪声。好不容易从巴基斯坦到达伊朗,却又被遣返回了白沙瓦,依南不得不再花钱继续走相同的路,其实,他们还可能遇到相同的遭遇:再次被遣返,只是这一次,运气帮助他们顺利抵达德黑兰,从而走出了艰难的一步。
他们几乎活在随机的运气中,是的,在这一条路上,他们曾经被装在满是水果的漆黑货车上逃过检查,他们曾经躲开了夜晚土耳其边境巡警的枪声,他们坐在装满牲畜的臭气熏天汽车上过了边境,但是运气并不一定总会伴随着他们。从土耳其边境出发,他们被关在集装箱里,然后要从土耳其轮渡到意大利的崔斯特,整整40个小时,他们就是被关在密闭的集装箱里,一开始这些难民还在聊天,密迪还用手电筒玩,但是渐渐的,箱子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所有人的呼吸越来越难受,但是重重地敲击那个被关上的门,却从来没有回应。这里只有黑暗,只有压抑,只有重重的呼吸,只有渐渐平息的呼喊,而当40个小时之后,当门被打开的时候,光线射了进来,空气透了进来,但是依南偏着头再无法呼吸,雅可和妻子靠在箱子上无法呼吸,满满车厢的一群人,只有依南和那个哭泣的密迪,还有最后一口气。40个小时,从亚洲到欧洲,从陆地到海岸,却也是从生到死的隔绝。
阿湛逃离那个死亡的箱子,逃离死亡的货车,逃离死亡的旅途,尽管前方的路是陌生的,这个城市是陌生的,但是他只有在这奔跑中才能有限忘记那40个小时里的噩梦,去往理想的天堂的那条路,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条不归路。而幸存下来的阿湛,却要独自面对现实,他在意大利崔斯特,售卖小挂件,但是几乎无人购买的现实使得他不得不去偷盗,他偷了一只女式的包,用那些钱买了去往法国巴黎的火车票,而在从巴黎到圣嘉第的路上,他又结识了同样前往伦敦的尤斯夫,并且和尤斯夫一起偷藏在集装箱货车底下,最终达到了伦敦。
从白沙瓦到伦敦,是四个月的时间,是一次被遣返的遭遇,是一次残酷死亡的见证,但是当这个城市展现在阿湛面前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找到幸福,依然徘徊在街头,而家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一个早已经隐没的地方,就如依南,不在人世的最后命运除了让人唏嘘命运的无情,也是对像阿湛那样的难民失去世界的一个注解,阿湛是幸运者,但也只是幸存者。和阿湛一样,从阿富汗逃到巴基斯坦白沙瓦,就是第一次无根的漂泊,起先那一批难民因为苏联的入侵而失去了家园,而后来又因为美国对阿富汗的战争而沦为无家可归者,“全球有1450万难民,其中500万在亚洲,而其中的100万住在白沙瓦。”而这些难民希望改变现实的唯一途径,就是像阿湛和依南一样,走上那条未知的偷渡之路,每年近20万人偷渡,但是能像阿湛那样最后抵达的幸运者去世微乎其微:他们不是被遣返,就是在中途死去。
这是一条没有归宿的逃亡路,这是一条面临死亡的不归路,世界没有永久的家,路上也没有永远简单的快乐,终点也将是必须离开的起点,当阿湛在伦敦的清真寺里做祷告的时候,那低声的世界里其实没有了理想,没有了梦境,没有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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