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4-28 《微笑之屋》:没有假牙我无法做爱

总是微笑。在老人收容所里,她面对每一个老人都面带微笑;在“非洲人”疗养院里,她面对床上的病人也是鞠躬;面对卖掉了房子的媳妇和外孙女,她也只是把不快放在心里;即使遇到误解她的医生,非议她的老人,她也从来不会歇斯底里——在这个收容所里,阿德利娜仿佛就是一个微笑的天使,她以温柔、和蔼、热情的方式生活在这里,但是她并不只是给别人带来快乐,在这个几乎隔离世界的地方,她也为自己寻找生活的乐趣,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追寻着属于自己的爱情,满足着自己的欲望。

微笑,对于阿德利娜来说,是对于生活孤独的一种化解方式。在这个收容所里,都是前来疗养的老人,但是这样的疗养归根结底是社会的一种拒绝。那个家产殷实的律师,住在收容所里却几乎每天都要面对前来向他要钱的儿女们,他把他们称作是“白眼狼”,一张支票背后是家庭真正关系的物化,而阿德利娜也陷在这样的一种尴尬境地。没有丈夫,儿子又刚逝世,她只能住在这个收容所里安度万年,而在收容所外,媳妇将原本属于儿子的那幢房子卖掉了,只是让阿德利娜在律师拟好的协议上签字而已,对于她来说,外面的生活已经完全不属于她,收容所成为她最后的家。

只能对着儿子的遗像说话,这一刻她是没有微笑的,那泪水仿佛是被隔绝、被拒绝的一种写照。甚至收容所也成为像她这样的老年人逐渐失去生活向往的隔离间,那个肥胖的斯特凡尼娅从来没有子女前来,在收容所里,每天对着电脑写日记成为她排遣寂寞的一种方式,而她身患的疾病又使得这里的医生总是对她另眼相看,不小心她会拉出大便,护理人员无奈要将她推到卫生间里冲屁股,而他们对她威胁的一句话是:再这样,要把你送到“非洲”去。非洲不是真的是那块遥远的大陆,而是和收容所一墙之隔的疗养院,那里的护理人员都是黑人,所以有了“非洲”的别称。收容所和疗养院,并非只是护理人员肤色上的不同,实际上住在那里的人都是病人:生活难以自理的,被疾病困扰的,以及患了绝症正走在死亡之路上的。“进入这里的人都是被生活抛弃的人。”所以护理人员对斯特凡尼娅的威胁实际上是一种鄙视,的确,身材臃肿、举止怪异的斯特凡尼娅越来越走向病态,她会把电脑上文件删除说成是猫走过键盘的结果;她会在苦恼的时候径直躺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耍脾气;她会在老人面前说自己曾经是一个校长,而几乎所有人都把她当成是一个疯子,一个病人,一个完全可以住进“非洲人”疗养院的人,而只有阿德利娜过去给她安慰,给她帮助,给她微笑。

: 马尔科·费雷里
编剧: 马尔科·费雷里 / Liliane Betti
主演: 英格里德·图林 / Dado Ruspoli / 恩佐·卡拉瓦勒 / 隆齐娅·福莫 / 隆齐娅·福莫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意大利
语言: 意大利语
上映日期: 1992-01-20
片长: 110 分钟
又名: 微笑之家/ 笑容之屋/The House of Smiles

除了慢慢失去自理能力的斯特凡尼娅,这里还有一心想要去北极的菲希里克斯,还有专注于“精神恋爱”的阿纳斯塔西亚和马利奥,还有自称是阿拉伯教授的安德烈,他们都在用一种怪异的方式抵抗孤独,寻找自我存在的方式,所以在收容所里,他们的孤独变异成一种疯狂,而在疯狂里,无论是谁,都难以逃脱世俗的惩戒,都难以改变禁锢的危险。但是,却产生了强烈的情感,如命中注定的一对,在强力的吸引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和微笑。

是阿德利娜和安德烈:是渴望远行探险和喜欢音乐激情,是射手座和狮子座,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是五个星象相符的有缘人,是能起“强烈化学反应”的男女。的确,不论是安德烈对阿德利娜,还是阿德利娜对安德烈,两个人几乎就是一见钟情式的,他给她开酒,他带她去小树林,他邀请她进西瓜车——那在“非洲人”领地里的西瓜车仿佛就是一种逃离,隔绝在小树林里,只属于他们两个,所以当关上门,当锁上锁,世界就完全属于他们的了。似乎太快了,太直接了,进入那很有情调的西瓜车,就激活了本属于年轻人的激情,他们在车里接吻,拥抱,然后做爱。

逃离式的做爱,是两个人追求一种爱情的最直接表达方式,也是拒绝被禁锢的自由的反抗行动,当非洲人的鼓声响起,当他们的舞蹈跳起,当面对爱人的微笑,就如来到了一个伊甸园,在失去了爱人之后,他们又重新找到了生活的乐趣,找到了年轻的感觉——相对于阿德利娜没有丈夫的孤独生活相比,安德烈似乎还生活在妻子没有过世的现实里,但是已经住在疗养院病床上的妻子,无非只是一种象征,他称她是强势的女人,称她是“匈牙利疯子”,当他带着阿德利娜以朋友的身份去看她的时候,她问的问题是:“她是你情人吗?”而安德烈的回答是:“她只是我朋友,我们没有做爱。”

《微笑之屋》电影海报

做爱是唯一的标准,当安德烈的妻子问他们是否做爱的时候,是一种嫉妒,是一种伦理,而当阿德利娜和安德烈在西瓜车上的时候,则是一种激情,一种生活。都是直接,也都是一种态度,但是这样直接的生活方式,在这个禁锢的收容所里,则意味着叛逆。他们的约会,他们的亲热,他们的做爱,在收容所里变成了一大新闻,佩里医生对他们提出的警告说:“他是一个混蛋,他已经结婚了,你们这样是违背道德的,你们必须遵守道德底线。”而那个经常念俳句的日本女人在看到他们亲热的时候,竟要勒住阿德利娜的喉咙,说她玷污了爱情;而那个暗恋阿德利娜的律师则故意找事端,甚至冲到西瓜车外面大会所能叫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丑事”。

但是,对于阿德利娜和安德烈来说,似乎一切都未能动摇他们的爱情观,他说:“我们应该享受晚年的浪漫时光。”她说:“我想要一个双人间。”每次他们约会前,阿德利娜总是对着镜子化妆,然后穿上漂亮的衣服,像一个庄重的仪式,似乎只有在这样的快乐中,她才能忘记生活的忧愁,忘记家人的背离,忘记年老的孤独。“我喜欢男人,我感觉到了。”这是赤裸裸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也是向一种世俗挑战。正像他们经常约会的那个草坪,后来被一场大雨之后的水浸没一样,爱情对于他们来说,是浪漫的,却也是危险的。两个人涉水而过的时候,不想水会越来越深,到最后终于不能趟过去了,湿了脚,湿了腿,最后也可能湿了全身,甚至将人淹没。

浪漫而危险,这是收容所里爱情的属性,阿德利娜那副失踪的假牙看起来是医生们的恶作剧,但其实是社会规则对他们的压制,甚至是彻底的破坏。阿德利娜曾经是“微笑之星”,1937年或者1947年,都属于曾经的荣耀,而当现实生活给了她快乐,唤醒她激情的时候,她就是收容所里的“微笑之星”,而那副假牙的象征意义就在于此。当医生将假牙偷去的时候,阿德利娜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崩塌了,只有假牙,她才是那个微笑之星,只有假牙,她才在安德烈心中是美丽的女人,只有假牙,她才能对世界说一声你好。可是当假牙不再,除了影响正常进食之外,无疑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世界的毁灭。

她开始将自己的面容包裹起来,或者总是用手捂住嘴巴,一种遮挡,也成为对于社会规则入侵的拒绝,“没有假牙我没有办法做爱了。”这是阿德利娜内心真正的痛苦,她进入医疗室希望再配一副,但是医生开出的费用让她无能承担,而家里人也以各种借口不借给她一分钱,被逼无奈的时候,她只能在安德烈的陪同下,去向安德烈的妻子艾斯梅拉达借假牙。在保证她不是他情人的承诺之后,艾斯梅拉达将自己的假牙借给她,而她的理由不是帮助人,而是为了有一种“像安德烈在亲我”的感觉,也就是说,这副借来的假牙无非是另一种控制的延伸,甚至到最后,变成了一种阴谋论:借来的假牙,后来在艾斯梅拉达那里,却变成了“偷偷拿走”的假牙,使得所有人都开始鄙视阿德利娜,让她陷入无地自容的尴尬境地。

虽然安德烈想要将自己最喜欢、最昂贵的卡拉切尼礼服卖掉,为她筹措新假牙的费用,虽然安德烈又拿来一幅吸血鬼的玩具假牙,让阿德利娜戴上变成了好笑的吸血鬼,但是假牙事件之后的阿德利娜还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抑和孤立,似乎那个“微笑之星”已经远离了生活,远离了激情。生活正在被无情地解构,斯特凡尼娅最终坐上轮椅被推到“非洲”,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被抛弃生活的真正开始,而阿德利娜去看望她时,给她带去了饼干和微笑,但这像是一个安慰。而对于阿德利娜来说,最后的打击是安德烈的退缩,那些非洲人要离开这里,开着车去往一个不错的村落,而那辆西瓜车也被拖在后面。非洲人邀请阿德利娜和安德烈和他们一起出发,阿德利娜在假牙失踪事件之后,似乎又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方向,因为那个村落是新的激情,是新的快乐,“为了在死亡之前过得开心点。”但是当她准备坐上那辆车并担当驾驶员的时候,安德烈却拒绝了,他说,他宁愿呆在这里。

阿德利娜没有犹豫地离开了这个收容所,离开了曾经编织过爱情的地方,离开了曾经浪漫地寻找生活乐趣的地方,也离开了给她带来孤独和伤害的地方,但是安德烈的拒绝并非是对于冒险的放弃,并非对于另一种生活的惶恐,而是对于一种秩序和规则的妥协,不仅有病重的妻子,而且他根本就是在这里把阿德利娜当成是欢愉的对象,当阿德利娜离开的时候,他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是告别一种激情,也是开始迎接下一段激情,迎接下一个阿德利娜——对于他来说,激情更像是一段自己设计好的戏,一个等待有人进入的陷阱,而对于阿德利娜来说,激情则是一种疯狂,一种快乐,一种持之以恒可以抛弃一切规则的自由,一种面对任何困难和孤独所能展示的微笑。

那微笑才是真正的生活写照,才是真正的人生态度,墙上的那幅画上,他和她,他们和她们,却始终保持着最自然的笑,无论是微微一笑,还是抿嘴大笑,无论是会心之笑,还是化解孤独的笑,都变成一种寄托,一种向往,一种态度——墙上的笑,才是最后不被破坏、不被打击、不褪色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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