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12 《善意的背叛》:当梦想无法成真

没有工人和工厂之间的争斗,没有冰雪覆盖的严寒,没有被搞得一团糟的教会,在那个鲜花盛开绿草如茵的地方,恩里克仿佛看见了春天的气息,而眼前可爱的儿子和怀孕的妻子,对他来说,更是一种情感的触动。“不能从头开始吗?”他有些小心地问她,而她转过身来,回答说:“我想从头开始,我一直在等你。”目光中是含有那一份期待和向往的,那一种原谅和妥协的。仿佛就是希望的到来,他从遥远的北方而来,她怀着他们更小的孩子,相见意味着重新开始,意味着走在一起,意味着相濡以沫。

但是,恩里克和妻子安娜,却坐在两张长凳上,相邻的世界,是彼此相望的世界,是忧伤而小心的对话,没有久别重逢的拥抱,没有释放情感的相吻,就这样坐着,说着,一起走到了某种结局。而这个结局就像一个重新开始的梦,“我一时冲动来到这里,我一直挂念你们两个。”恩里克说,而安娜那时看着他,对他说的话是:“我不回去了,希望不出什么乱子。”一个是一时冲动,一个是回不去了,在相见的春天里,在想念的温暖中,在从头开始的期盼中,对于未来他们却无法把握,他们却小心翼翼,对于他们来说,生活也许还会走向和曾经一样的争吵和误解,还会开始另一种分离和告别。只不过是一个中间段落,它似乎永远不走向问题的解决,永远无法迎来圆满的结局。

这是宿命?隔开的两条长椅,隔开的两种生活,隔开的两个世界,仿佛注解着他们的命运,包括被母亲阻隔而走在一起的爱情,包括克服种种困难而拥有的婚姻,在恩里克和安娜的人生中,演绎的是坚强的意志,是坚定的决心,是自我的选择,却也是一声叹息,而这种对命运的喟叹早已注解在他们的性格,他们的信仰,他们的出身里。恩里克,从小没了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对于他来说,命运对他是不公的,所以他的理想是成为一名牧师,在受人尊敬的生活里挽回自尊,在和神的对话中获得一种安慰,这是对自身命运的超越,但是在超越的过程中,天生具有的孤僻、敏感、偏执和脆弱又占据了他,甚至成为他看待这个世界的一种态度。

: 比利·奥古斯特
编剧: 英格玛·伯格曼
主演: Samuel Fröler / 潘妮拉·奥古斯特 / 马克斯·冯·叙多 / Ghita Nørby / Björn Kjellman
制片国家/地区: 瑞典 / 德国 / 英国 / 意大利 / 法国 / 丹麦 / 挪威 / 芬兰 / 冰岛
语言: 瑞典语
上映日期: 1992-07-03
片长: Sweden: 180 分钟 / USA: 182 分钟
又名: 情天未老/最美好的愿望/The Best Intentions

离开母亲,离开家乡,外出求学,心怀理想,这是恩里克的人生必然要走的轨迹,而当他走进安娜的世界,当他看见一种动心的爱情,就把现实当成了美好的梦境,就毫无顾忌地抛弃了一切,但是这种回绝自我记忆的方式本身就带有某种宿命性,本身就是不彻底的,所以当遇到困境的时候,注定会让美梦变成噩梦。恩里克总是惊喜地说到那句话:“这就像是一个梦。”当安娜终于逃离了母亲的阻挠投入恩里克怀抱的时候,他曾经感叹过;当他来到北方真正变成牧师的时候,他曾经这样自豪过;当他被女王邀请而即将成为宫廷牧师的时候,他也这样感叹过。现实变成一种梦,可能是改变命运的机遇,也可能是导向另一种现实的噩梦,对于恩里克来说,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都是一种虚幻,都架空了自我,都在反复中陷入巨大的不真实。

为什么会在现实的外衣下面涂上梦的色彩?“你们的生活在我不能到达的地方。”恩里克和安娜以及她的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就说过这样的话,对于他来说,生活变成了无法超越的过去的一部分,是被注定的人生的一种延续,他是站在“你们的生活”之外的,所以,恩里克建立的是一种不平等,出身的不平等,生活的不平等,爱的不平等,他把这种不平等变成一种永恒状态,不断暗示,不断强化,最后把自己永远放在了“你们的生活”的对立面。恩里克和安娜的哥哥阿尔斯特是同学,他住在安娜的家里,和安娜聊天游玩,渐渐两个人产生了感情,但是恩里克对于安娜的目光,似乎从来不是平等意义上的,拖着那辆自行车,他抬起头看见窗口的安娜,目光中是留恋,是爱慕,但却也是谨慎,是敏感。

所以恩里克在谈到自己的弱点时定义的是“不幸”:“我犹豫的时候很多,良心经常受到伤害,这是一种不幸。”正是这种不幸,恩里克把自己当成了弱者,缺乏勇气,缺乏理智,缺乏包容心,和饭店服务员弗里达的爱情,看上去是自我命运的一种无奈,他们在一起,他爱着她,渴望嫁给他,但是他却不能给她未来的承诺,只能偷偷摸摸地约会,而当安娜出现,对于弗里达来说,是一种打击,但是她和安娜的谈话中却道出了恩里克的弱点:“如果没人爱他,处于绝望中的他不知道会干什么。”

《善意的背叛》电影海报

这其实是一种危险。在这样一种可能陷入绝望的命运里,恩里克是希望得到改变的,他最后爱上安娜放弃处于社会底端的弗里达,他选择牧师作为自己毕生从事的职业,都是他自我超越的努力,都是为了弥合两种世界的对立。所以他把和安娜的爱情、成为牧师、被邀而可能成为宫廷牧师,都看成是一个梦,但是这个梦本身就是易碎的,只要外界的刺激,哪怕是小小的刺激,只要触及他最脆弱的那部分,对于他来说,也可能意味着新的危险,可能意味着新的打击,甚至可能变成一生都无法跨越的悲剧。

在安娜的父亲面前,恩里克说自己相信地狱的存在,也相信复活和永生,相信意志的力量,表明的就是一种决心,但是当安娜的母亲对他说,他和安娜不合适,甚至会走向一种悲剧的时候,他生气地站起身来,告诉她:“我想丢下一切东西。”实实在在变成了一种脆弱和疯狂。在女王接见他们的时候,当女王问他:“痛苦是不是神灵给我们的礼物?”他因为用了一个否定的回答,而怀疑女王和自己在信仰上有着分歧,所以依然拒绝了可以给生活带来改变的宫廷牧师的职务。而那个安娜收养的名叫贝鲁斯特的男孩,从小遭受家庭的暴力,安娜和恩里克是给了他一种温暖,也许是怕他们离开教会,怕自己重新被抛弃,所以竟然疯狂地抱起安娜和恩里克的孩子达克,奔向那条寒冷湍急的河流,最终恩里克追上了贝鲁斯特,夺下了达克,但是他却不由分说抽打贝鲁斯特的耳光,在贝鲁斯特倒下之后又重新拉他起来,继续抽耳光,直到贝鲁斯特再次倒下。面对疯狂报复的贝鲁斯特,恩里克也成为一个疯狂报复的人,他几乎是丧失了理智,变成了一个暴力实施者,而他的身份是一个牧师,一个传播爱的牧师,一个构建平等的牧师,当一个人遭遇绝望的时候,牧师只是一件外衣,从他的内心来说,他依然在那个“你们的生活”之外,依然以一种敌对的方式看待现实。

因为敌对而绝望,因为绝望而脆弱,因为脆弱而疯狂,所以和安娜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某种结局,就像安娜的母亲所说,你们的爱情注定是一个悲剧。母亲的解析除了恩里克自身的性格之外,还有安娜的任性,安娜的虚荣,安娜的脆弱。而安娜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她也和恩里克说到过自己,怕两个人最后都无法走出那种迷局,越有相同的性格,就越容易同病相怜,越同病相怜就会越陷越深,而越陷越深最后一定是越来越像一个无法挣脱的悲剧。安娜的母亲一直就反对他们的爱情,甚至从中阻挠,她让恩里克从安娜的眼前消失,她烧毁了安娜在休养期间寄给恩里克的信,但是种种行为都没有阻止安娜和恩里克的结合,他们终于在一种微笑、一种拥抱中成为夫妻。

而恩里克也成为一名牧师,踏上了北方传教之路。有了爱情的梦,有了牧师的梦,恩里克希望建立的是一个平等的世界,但是在和安娜的生活中,在传教的过程中,这样的梦终于遭遇了困境,终于在脆弱和敏感中变得锋利,也终于把他们推向了噩梦的边缘。到了教会,安娜和恩里克去看教会分给他们住的房子,安娜问到,为什么没有属于我的房间?后来安娜告诉恩里克只是一个玩笑而已,但是却让教会的人很尴尬,也暴露了安娜的虚荣。而在那个废弃已久的教堂里,当恩里克说在这里举行结婚仪式的时候,安娜很是吃惊,因为他们曾经讨论过要一个盛大的结婚仪式,恩里克也同意在教堂里举行,但是面对现实的选择,安娜不解地问:“盛大婚礼是为了能获得更多的幸福感。为什么要在这里举行?”

爱情变成了条件,在婚礼仪式的分歧中,两个人都开始指责对方,都开始向对方发火,安娜指责恩里克是“优雅的报复”,而且还历数恩里克“夸耀贫穷而凄惨的童年和母亲”,说他有着“头皮屑和脏指甲、浑身上下的汗酸味”,认为他“粗鲁、撒谎”,“表现比出身还要低贱”。而恩里克也骂她是坏女人。两个人站在对面,站在废弃的教堂里,仿佛是爱情的一种隐喻,但是安娜的哭泣,恩里克的叹息中,两个人却以妥协的方式,又走到了一起,恩里克表示“到哪里举行婚礼都可以”,而安娜在不想回去的现实里答应“我要学会让步。”

相爱而争吵,争吵而和解,两个人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婚姻模式,安娜的哥哥阿尔斯特来看安娜,送给她一架留声机,两个人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而此时,恩里克抱着孩子出现在门口,兴奋的安娜拉着恩里克跳舞,恩里克却拒绝,甚至最后发起火来,让安娜莫名其妙,而后来恩里克的解释是:“我太嫉妒别人了。”当他拒绝了女王的邀请而成为一名宫廷牧师的时候,还在街上数落女王的不是,安娜终于爆发了:“这么重要的事不和我商量,你擅自作出主张,根本不把我当你的妻子和朋友。”而在贝鲁斯特暴力事件之后,恩里克将他送走,安娜终于提出了要回到母亲身边,因为他怕和恩里克生活在这样一种氛围里,怕孩子失去保护,而恩里克像是受辱一般,狠狠打了安娜一个耳光,而最后的结局是,那列火车呼啸着把他们的生活划开来。

他们为了爱情背叛母亲,他们为了生活饱尝艰辛,他们为了平等苦苦支撑,但是对于安娜和恩里克来说,那无非是一种压抑,一种妥协,反而隐藏着更大的愤怒,更多的不公。用爱情来消弭彼此之间的分歧,用信仰来弥合社会的对立,恩里克和安娜其实是活在一种乌托邦里,北方永远是寒冷的,矛盾永远存在着,无论是更趋社会化的工厂和工人之间的斗争,无论是像贝鲁斯特一样社会的苦难者,他们根本无法用自己的力量来拯救,相反,他们自己也陷在那里无法挣脱,最终的报复和嫉妒,暴力和决绝,取代了本身就无法解决的生活的无力感和不平等的现实,所以当最后两个人坐在分隔的长椅上,说着从头开始的未来时,无非是一个新的轮回,无非是一种宿命的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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