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9-10 《法国大革命史》:革命应注意于全民幸福
一切都已结了果子,而且还结更好的果子,只要我们向着横陈我们面前的世界走去,在那里有像指示途经的大火炬,照耀着这些字——自由,平等,博爱。
——《结论》
“已结了果子”是法国大革命的现实意义,而“还结更好的果子”是它的历史意义,当1789年至1793年的法国大革命最终以拿破仑的政变而进入另一个历史阶段的时候,四年的革命不仅产生了一个新法国,而且对于世界各国的革命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有一个事件是确定的,在我们现代无论那一国走上革命之路,它便是我们的祖先在法国所做上的事业之承继人。”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革命,在克鲁泡特金那里,都具有了启示意义,而当自由、平等、博爱成为法国精神的时候,它的最积极意义便是“为未来指示了一个进行的方面”。
自由、平等、博爱,是一种目标,更是一个过程,而在这个过程里,人民是革命的出发点,也是其最终的落脚点,所以在克鲁泡特金那里,革命的人民化是法国大革命对于世界的一大贡献,不仅在于新法国的出现,使得“农民几百年来才第一次吃到他的丰收之物,才伸直他的腰而敢于说话”,更重要的是在对抗王权、废除封建体制,甚至建立巴黎公社上都起到了积极作用,他们站在了历史的舞台,而且人民的力量和资产阶级力量的结合,才使得革命逐渐走向彻底,才使得封建王权一步步解体,才使得“已结了果子”和“还结更好的果子”对于各国的革命提供了一种借鉴。
此为“革命之两大潮流”。克鲁泡特金在开篇就说到法国大革命的性质,就是“由两大潮流准备起来并完成起来的”,一股潮流是观念的潮流,来自于资产阶级,它的目的是改变国家的政治,而另一股潮流是行为的潮流,来自于人民,他们更侧重于经济的改良,政治革命和经济改良,观念潮流和行为潮流,共同目标,便是革命。而革命并不是最终的意义,革命是一种过程,它指向的是一个结果,那就是平等、自由和博爱:平等是人类的共同理想,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他们都必须服从代表国民意志的法律;自由,便是一种契约自由,就是废除封建的赋税和服役制度,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而博爱的意义就是不要暴力,不要镇压,不要反抗,在全民的国家体制内创造和享有成果。
| 编号:Z42·2150725·1195 |
改良还是革命,这是法国大革命之前的两种选择,实际上是对于两种潮流是否合一的疑问,尽管克鲁泡特金认为,“发自人民的革命行为一定要与发自知识阶级的革命思想一致才行。”但是很明显,无论从大革命之前的现状,还是大革命进行的过程来看,“两者之间定要有个结合”更像是一种理论上的期望。在1789年之前,人民特别是农民所反对的是王权的压迫,无论是国家税收的征收,还是领主的地租及献物,以及僧侣的什一税,成为压在农民身上的三座大山,他们生活在贫困之中。而以第三阶级为主的资产阶级,他们更想要的是在封建王权的废墟上建立政府的殿堂,这种“集中化的组织完善的国家观念”就是要把国王的权力压缩,就是要把地方的权力推翻,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建立工商业的自由,而这个自由的意义,在克鲁泡特金看来,“一方是要使工业从国家之烦累的压制的监督解放出来,他方是要使工业有充分的自由,去榨取工人,而这些工人仍是没有自由。一方面是任其自然,于他方面则横加限制,使其无由结合。”也就是说,这种自由一方面是为了推翻旧有制度,另一方面却对工人形成了新的压制,也就是说,他们实际上站在人民的对立面,甚至为了对人类劳动实行新的统治,而建立新的政治权力,就是为了获取这种压榨式的自由铺平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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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鲁泡特金:无政府主义是“更好的果子” |
但是,资产阶级和人民,似乎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封建王权。所以从1789年之前的骚动开始,一直到攻占巴士底狱,两者的力量有一次较好地结合,也就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革命,“1789年的革命,和任何革命一样,是由于希望能达到确定的重要结果而激起的。”这一革命被称为“英雄时期”的革命,其中有人民在各地发动的骚乱,其中有资产阶级组成的三级会议,其中有“自由万岁”的呼声,当1789年4月28日,巴黎人民冲进勒维阳工厂,和军队发生激战,似乎拉开了革命的序幕,“接近王宫的地方,是资产阶级革命的焦点,郊外便是人民暴动的中心。此后巴黎便成了革命的焦点。”这是巴黎人民对于废除特权的第一步,随着第三级代表成立国民会议,对于王权的反抗也正式进入了实质阶段。
资产阶级政治运动和人民的民众运动,在这一时期得到了结合,“在大革命伟大的时代中到了相当的时期,这两个运动要暂时携手,他们才能够征服旧统治,而得到大的胜利。”但是只是暂时的结合,当民众开始武力集合的时候,对于资产阶级来说,反而开始了镇压,“在狡猾的资产阶级这一方面,是这样地开始了背叛革命的组织”,当7月14日人民喊着“到巴士底去”的时候,当王权的宫廷政变失败的时候,当人民得到了他们的第一次胜利的时候,革命却最终变成了斗争——一方面是宫廷寻找的外国援兵来抵抗国内的革命,而另一方面,资产阶级把“拿着武器的人民”镇压到贫民窟去,甚至国民会议在8月4日讨论是压迫农民的方法。
实际上,7月14日革命成果是被资产阶级所窃取,而特权阶级还保持着封建的权力,“这时的国民议会,既没有勇气把所有的封建权利废除,又不能订出一个赎回的方法,使农民可以接受;因之而造成暧昧的情状,以引起全国的内乱。”资产阶级通过的人权宣言是为了实现他们的政治自由,但是当封建王权并没有被彻底推翻的时候,这样的自由甚至也只是一种理想,所以在这个阶段,只不过是“神意的国王”变成了“市民的国王”。所以很明显,在这个阶段,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凸显出来,使得革命带有很大的妥协性,所以在革命道路上,克鲁泡特金强调的是人民的力量,强调的民众的革命:“法国的运动不仅是要获得宗教自由,或个人之商务与产业自由的暴动,也不是争得自治权掌握在少数资产阶级手中的暴动。它是一个农民的暴动,是人民的运动,是要再来取得土地而脱离一切封建制度的束缚;其中固然有一个有力量的个人原素——各个人占有土地之欲望;同时也有一个共同的原素,要全人民领有土地权。”法国大革命的真正精神,就是要人民去行动,而不是研究国民会议的立法工作。
人权宣言的自由主义纲领被国王批准,是人民革命的推动而逼迫取得的成果;巴黎暴动再次闯入王国倾覆王权,是人民发动暴动高喊“面包!面包!”而建立的巴黎公社,也是民众的思想而建立的——当法国大革命从“英雄时期”走向“公社时期”的时候,人民在中间扮演着重要的作用,也使得革命慢慢奠定了“社会的组织之基础”。但是革命并非是顺利进行的,从1790年夏季至1792年夏季足足有两年时间,整个的革命工作停顿了,人民在怀疑,“这是革命占胜利呢,这是反革命占胜利。”1792年6月人民终于又开始了暴乱,而资产阶级开始阻挠革命,“防止人民去攻击极神圣的财产原则”,甚至由资产阶级的政治家所组反成的雅各宾俱乐部,宣言要维持一个立宪的君主制。
随着和国外的战争爆发,随着资产阶级力量的增强,随着人民对于王权扫荡的彻底,“在1792年,国家之全部情形,人民之整个的精神,语言,礼俗,观念,通因革命而改变了。一个新民族产生了,在它政治的及社会的概念看来,和将近十二个月以前的是完全不同。”通过暴乱的公社,随着山岳党对于革命的行动,法国封建王权才彻底倾毁,“革命现在可以在平等的方向开一条新路”,但是民众,只不过是革命中的一颗炮弹,当威胁资产阶级利益的时候,它仍然要被推向对立面,无论是山岳派还是吉伦特党,都代表着资产阶级利益,他们害怕革命,害怕人民,他们拥护自由,却反对平等。
克鲁泡特金对于在这样时期“何种政府之建立或打倒”的问题,提出了“无政府主义”的看法,实际上他是借助于布里索的观点进行了阐述,布里索所谓的“无政府主义者”,包括着有各种不同的原质,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不相信革命业已完结,他们还要依旧进行。革命的目的是建立无政府状态,而无政府状态不是一种过程,恰恰是一种理想,“法律不见诸实行,权威没有势力而被轻视,罪犯无处罚,财产受攻击,个人之安全受破坏,人民之道德腐败,无宪法,无政府,无司法,这就是无政府状态!”革命的继续进行,革命的不断递进,就是要建立这样一种理想化、平等化的自由世界,“无政府主义要使人人一切平等,无论智愚,贤不肖,以及官职,薪金,与服务。”而这远比推翻封建王朝获取自身利益的目标来说,更长远,更透彻,也更本质。
而在法国大革命的行进过程,当大众的力量不断被镇压,当自由变成资产阶级的自由,克鲁泡特金希望在这样一种模式中看见无政府主义的影子,那就是在1793年的共产主义思想,通过奢格·罗克斯、勒克勒、发尔勒、布瓦色、巴布这样一种思想的序列,经过法国各个时期革命的实践,克鲁泡特金认为当时的生存需要和土地问题上,已经具有了共产主义理想,也就是在土地共产主义、实业共产主义、商务及信用共产主义方面,提出了“土地被视为全国民之承继物,人人应有土地的权利,各人之生活要素要有保障,谁也不能因受冻饿之驱使被迫去作工”的目标,这样的目标就具有了无政府主义的雏形,而在这一系列革命过程中,卡鲁泡特金也认为有人可以将法国带向无政府主义状态,他就是马拉。
马拉,是资产阶级的代表,但是在他身上有着不一样的革命精神,他反对封建王权,希望建立一个平等的政府,而最可贵的是马拉身上具有强烈的公众意识,和伴侣爱夫拉一样“只爱人民”,但是他却被人刺死,成为政治党派之间利益的牺牲者,而在他被刺之后,“人民之友”身上只有一张二十五利华的钞票,这也印证了他的无私性,克鲁泡特金说,:他们的爱“比任何特出的革命家所有有的还要深刻,而且他始终对于这个爱是忠实的。”而在共产主义理想上,马拉就是一个好的领导,“在当时的知识阶级中竟没有一个人能把共产主义的理想,形成完全而广大的形式,以资领导;这是很百可惋惜的。倘使马拉不死,他或者能担任;但是他在7月13日被刺了。”
共产主义理想的覆灭,无政府主义的失败,法国大革命在之后经历了吉伦特党的被逐、反赫伯尔派的争斗,以及罗伯斯庇尔以及山岳党议员派被处死和监禁,其实已经变成了资产阶级的利益冲突和政治斗争,直到最后拿破仑实行政变,终于将议会完全推翻,法国历史又走向了另一个全新阶段。但是不管如何,对于这场持续四年的大革命来说,人民表达了自己的平等需求,也站上了历史舞台,而资产阶级潮流和民众行动之间的潮流也有了合作,使得革命不仅是一种国家革命,集团革命,甚至成为个人进化和人类进化的一种样本,而其中的共产主义原则,也在大革命风起云涌的时代中,展示了其“伟大的企图”,所以克鲁泡特金坚信自由、平等和博爱的理想终会成为“更好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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