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10 《一周》:关于生活的“组装指南”
用身体说话的巴斯特·基顿总是在影像中展示生活的趣味性,当一切远离了政治性和社会性诉求,回归生活本身其实就是一种原生态:原生态的动作,原生态的特技,原生态的道具,以及原生态的1920年。
在《一周》中,巴斯特·基顿把视角转向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当他们携手从教堂里走出的时候,就意味着从这个起点开始走向新生活,而生活的真正意义就是从星期一开始的那句话:“婚礼的钟声很甜美,但回声很酸涩。”他们在朋友的祝福、掌声和鲜花中携手,但是当两个人的生活开启的时候,也有着不顺意的麻烦,比如自己温暖的小屋在哪里?麦克叔叔给他们的结婚礼物是一幢位于苹果街99号的房子,但是有了房产,并不是可以没有阻碍地成为爱的小屋,因为房子是便携式房子,需要按照上面的数字进行组装。
各种材料被编码,在数字式的顺序安装中,才能组装成一套可以住宿的房子,因为它是便携式的,是需要组装的,这其实就创造了可能性,而正是这种可能性制造了笑料,比如在钉木板的时候,多出了一个长条,然后丈夫坐在向外延伸的那端,用锯子开始锯掉多余的部分,最后连人从锯断的木条中掉下;比如要把柜子放进去,把顶上的灯作为滑轮,用绳子用力拉,不想地板不牢固,甚至在重力下,将二楼的地板都拉沉了;比如把烟囱放在屋顶的时候,顺着梯子爬上去,却不想烟囱放好了,自己却从通风口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妻子洗澡的浴缸里……
| 导演: 爱德华·克莱因 / 巴斯特·基顿 |
![]() |
各种意料之外的可能性,制造了不同的笑料,在一镜到底的特效中,巴斯特·基顿就是依靠自身的灵活性制造效果。一周的生活里,除了便携式房子出现的可能性之外,也总是有一个破坏者,汉迪·汉克是曾今追求过妻子的男人,正是他在其中作梗,使得七天的生活在人为的破坏中增添了它的可笑性。从教堂出来上了那辆婚车,婚车的司机刚好就是汉克,于是他接走了妻子,却扔掉了丈夫,而丈夫横跨在这辆车和另一辆车之间陷入被动,而在行驶过程中,一辆摩托车又从对面而来,于是横跨在中间的丈夫又被摩托车载走,这一动作就极富戏剧性。而在他们组装便携式房子的时候,汉克又故意将材料上面的数字改掉,把1改成4,把3改成8,丈夫按照这个数字组装,结果在第三天房子组装完成的时候,外观是七扭八斜的,而正是这种扭曲的味道,具有了某种后现代主义的效果。
妻子在墙上图写着爱心标记,为组装房子的丈夫做饭,这些都是温馨的画面,而汉克从中破坏,似乎又加深了他们的感情,所以甜美和酸涩的生活共同组成了婚姻序曲。而在人为破坏之外,还有另一种破坏力,那就是大自然。在夫妇俩庆祝新屋组装完成的宴会上,大家正欢庆的时候,屋顶却开始漏雨,而撑着伞走到外面的丈夫才发现外面风急雨骤,而且在大风中,他根本无法再返回屋子里——因为大风将房子吹得团团转。它在旋转,丈夫不断寻找进去的入口,却总是无功而返;而此时,里面的人在旋转中也被甩出了门,在变成落汤鸡之后他们离开了房子,而在大风大雨中,在旋转的房子外,新婚的夫妻相依相偎,他们用共同的力量对抗着大自然,而这也正是他们爱的写照。
|
《一周》电影海报 |
也正是房子不固定的特点,所以在第二天风雨之后,有人拿了块牌子告诉他们,“你们的房子在铁轨的另一边。”在这一个乌龙面前,他们开始了对房子的搬移,而正是房子的移动性特点,他们在底下放了几个油桶,于是在力的作用下,房子被整体搬移,但是用来拉房子的汽车只留下一个驱壳,最后房子被卡在了铁轨上,这时正好有一辆火车疾驰而来,两人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接受被火车撞碎的命运,但是在掩住耳朵等待命运降临的时候,那辆火车却行驶在另一条铁轨上,真是有惊无险,但是刚完成这样一种戏剧效果,在忽视的情况下,另一边的一辆火车又疾驰而来,而这列火车正好撞飞了房子。
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意料之中不想又在意料之外,这便是巴斯特·基顿营造的多层次戏剧效果,也正是这样的效果,使得一周的七天,高潮不断,但是正如那句话所说,甜美之外是酸涩,酸涩之外也是甜美,从双双携手走进新生活,到七天结束的时候,房子依然变成了一堆物料,于是他们在便携式房子里插入了牌子,上面写着:“出售”,而另一块小小的牌子上写着:“组装指南”。然后两个人依然手拉着手,走向新的开始。从携手走出教堂,到七天后再携手走向下一个起点,一种循环之后,依然是满满的爱的力量,而所谓的破坏,所谓的意外,也全部在身后了。
这是1920年的《一周》,这是1920年的生活,这是1920年的喜剧,在充满趣味性的故事里,巴斯特·基顿以他的不凡身手表达了影像中的真实生活,而在身体说话的特效之外,这一短片还有一个亮点却具有对影像的革命性意义:那时妻子正在浴缸里洗澡,忽然那肥皂从手中滑落,妻子想起身去捡肥皂,但是又没穿衣服,于是在镜头前伸出了一只手,然后将镜头挡住,而在手指漏出的部分里,妻子很“安全”地捡起了肥皂,在镜头前露出羞涩的微笑——那一只手并非来自丈夫,因为丈夫正在楼下铺设地板,所以这是“第三只手”,完全来自于故事之外,当它伸进了镜头里,而且以遮挡的动作参与了剧情,便成为一只神来之手,一只制造了间离效果的手,一只无视“第四堵墙”的手,也是一只让电影超越“讲故事”的象征之手,完全革新了早期默片的电影观念。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2842]
顾后: 《坏机器人》:我该执行谁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