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15 《焦土之城》:如何从扭曲的等式中走出

一加一等于二,这是一个数学等式,但是在纯数学之外,一加一会不会等于一?或者说一加一可能等于一吗?一加一不等于一,是一个不等式,不等式含有着更多的可能,但是当这一切从纯数学突破而来到现实世界的时候,不等式之外的可能却以残酷的方式又回到了唯一的等式世界,那个等式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绝望的注解:哥哥等于爸爸。

这是畸形的关系,这是乱伦的结果,这是逃逸于一切伦理和道德的现实,当这个等式终于将“一加一等于一”的不可能变成无法改变的答案,到底谁能从容面对?是一心想要寻找自己的儿子的纳娃?还是在母亲死后带着医嘱寻找哥哥和父亲的珍和雷蒙?或者是同时将“给儿子”和“给父亲”的两封信拿在手里的公交司机赫玛尼?当身世之谜在这个最残酷、最扭曲的等式中找到答案,到底是什么铸成了这个恶果?又该以何种方式跨越?

哥哥,就是父亲,对于这个等式来说,最显眼的符号就是那脚后跟的三个标记,它们排列成行,它们是出生时刻上去的证明,它们是寻找中的线索,它们是等式中的注解,而这三个黑点就如阿克琉斯的脚后跟,变成了致命的隐喻。一颗或者是出生之恶,一个是来自黎巴嫩南方的基督徒纳娃,一个是来自难民队伍中的穆斯林瓦哈巴,当他们相爱,当他们种下爱情的种子,一切的罪恶根本无法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去除,当纳娃的哥哥在光秃秃的山顶上,毫不犹豫地用枪杀死了和纳娃在一起准备私奔的瓦哈巴,一种因为宗教而产生的罪恶已经渗透到肚子里这个遗腹子。“你破坏家族的声誉,你把家人丢尽了黑暗。”

: 丹尼斯·维伦纽瓦
编剧: 丹尼斯·维伦纽瓦 / Wajdi Mouawad
主演: Rémy Girard / Mélissa Désormeaux-Poulin / Maxim Gaudette / Lubna Azabal
制片国家/地区: 加拿大
语言: 法语 / 阿拉伯语
上映日期: 2010-09-17
片长: 139分钟
又名: 烈火焚身(台) / 母亲的告白(港) / 焦头烂额 / 烈火焚城 / 中东的希腊悲剧 / 黎巴嫩的俄狄浦斯

这就是最残酷的开始,一种爱情的死亡,是带不走渗入血液的宗教仇恨,即使那个慈祥的祖母帮助纳娃生下这个孩子,对于纳娃来说,也是一段从此再无法改变的罪恶之旅。呱呱坠地带来的不是喜悦,不是快乐,不是母子的爱,而是一种分离,一种宿命,以及另一种仇恨,伴随哭声的是床上大滩的血迹,是纳娃撕心的哭喊,更是头顶飞机的轰鸣,以及把她视为堕落者的家人。“宝贝,我有一天会找到你。”这是纳娃对孩子的祝福,也是对生活的期望,但是当这种期望变成残酷而血腥的现实时,它无非是刻在孩子脚后跟的第二种罪。

从南方到达黑什,纳娃寻找另一种生活,她在那里学习数学,在沙贝伯父那里生活,似乎已经远离了冲突,远离了罪孽,但是她必须要返回,返回宿命,返回离开的家,为的是寻找自己的儿子。从达黑什因为宗教冲突而被封锁的大学,到处处弥漫着硝烟的南方,又从难民区被夷为平地的南方,到么一个人眼中都带着仇恨的德雷萨,对于纳娃来说,返回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寻找自己失踪的儿子,一个没有被自己命名的孩子,一个被冲突和死亡无情带离自己身边的儿子。

但是寻找本身就是一种冒险,基督徒和穆斯林,仿佛一直演绎着无休无止的冲突和死亡,当纳娃取下十字架的项链,戴上头巾,她才能以一个穆斯林的身份搭乘去往德雷萨的公共汽车,但是当汽车开到半路的时候,穆斯林身份却又成为死亡的符号,当那些持枪的基督教民兵终于无情地射杀了开车的司机,无情地向车上的乘客扫射的时候,纳娃终于看见了以宗教为名的杀戮。车上幸存的只有她和一对母女,当基督徒民兵终于爬上车顶浇上汽油要焚烧大巴的时候,纳娃拿出了藏起来的十字架项链,“我是基督徒!”身份再次回归,也终于让她免除了一死,但是这样的幸存对于纳娃来说,和死亡有什么区别:她机智地把那个女孩抱在自己身上,以便让她逃过一劫,但是被分开的母女的哭喊,又让那个孩子不顾一切地跑向车上的母亲,民兵的枪响了,没有跑到母亲身边的孩子倒在血泊里,然后是熊熊的烈火,在一个人的旷野里焚烧,这个世界没有对话,没有和解,没有营救,只有死亡,只有灰烬。

《焦土之城》电影海报

依然是宗派斗争,依然是种族仇恨,瓦哈巴的死亡或者只是自己最挚爱的一个人的死亡,但是那母女,那司机,那一车的乘客,却以这样一种集体的方式走向毁灭。她绝望地看着大火吞噬了汽车,吞噬了生命,吞噬了内心的希望,“我讨厌民族主义者。”这是她对自己说的话,在那一刻,纳娃开始了一种超越,超越个人的恩怨,超越私人的寻找,当她终于以家庭教师的身份拿出那把枪,把那个基督教民兵组织的首领打死在自己家里的时候,仿佛是为了消灭这一种冲突,但是当她最后变成犯人的时候,她或者已经变成了和基督徒为敌的人,甚至已经变成了卡法里亚特关押的穆斯林政治犯。

这是冲突赋予她的另一个身份,从戴上头巾摘下项链的那一刻起,她成为穆斯林只是为了方便寻找自己失踪的儿子,当她高喊着“我是基督徒”的时候,她恢复基督徒的身份是为了保全自己,而现在,她刺杀了基督徒民兵领袖,她成为穆斯林的犯人,却是无法根除的宗教冲突带给她的另一个身份。而这种罪恶同样也改变了那个失踪的儿子。尼哈德五月,这是他被送到难民孤儿院的名字,但是当孤儿院毁于穆斯林的袭击之后,他又变成了穆斯林战士,他成为神枪手,成为战争的狂热分子,但是在达黑什成为狙击手却不幸落入基督徒战士之手之后,他又变成了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终于他变成了卡法里亚特监狱里折磨穆斯林犯人的“监狱专家”阿布萨雷。

她以政治犯的身份被关押在卡法里亚特监狱,他以监狱专家的身份虐待囚犯,母子以这样的方式在那间小小的牢房里相见,但是他们的相见不是重逢,而是制造了第三种罪恶,那就是一种乱伦意义上的罪恶。她是监狱里的72号囚犯,她是“唱歌的女人”,她什么都不交代只是没完没了地唱着歌,终于那一天她被戴上了头套,戴着镣铐被押进了阴暗、潮湿、压抑的牢房,在那里,他以专家的身份强暴了她,以这种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方式折磨一个犯人——母与子,被宗教冲突分开,也在宗族矛盾中相遇,当他进入她的身体,当她怀上他的孩子,一个罪恶的等式开始慢慢变成了现实。

在监狱中戴着镣铐的她痛苦地生下了双胞胎,当15年的监狱生活终于让她恢复自由的时候,她变成了两个孩子的妈妈,当纳瓦移民到加拿大的时候,她和两个孩子在一起,但是对于她来说,寻找失踪儿子的愿望依然没有实现,这或者会成为一个悬案,在纳娃日夜的相思中以想象的方式走进她的梦,但是当远离了冲突远离了战争远离了死亡的时候,那三个脚后跟的黑色标记却以邂逅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游泳池的岸边,她第一次以如此清晰的方式看见这个深藏在自己内心几十年的符号——他就在眼前,儿子就在眼前。当纳娃走进,当她面对面看见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另一种相遇才真正以噩梦的方式冲进现实。

它解构了所有的期待,解构了所有的美好,解构了所有的可能,只是一个结局,他是自己思念多年的儿子,也是强暴自己的“专家”,她是自己用痛苦换来的生命,却以另一种痛苦的方式制造罪孽的生命——这是一种循环,恶的循环,罪的循环。纳娃失神,被送往医院,接着便是慢慢走向自己的生命终点。但是面对着罪恶的轮回,面对着残酷而耻辱的等式,纳娃却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去打开,她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留下了遗嘱,遗嘱是三封信,一封信给“儿子”,一封信给“父亲”,最后一封信给“双胞胎”。他把三封信交给公司的老板,交给公证人,而其实这三封只有揭开真相才可以拆开的信,使她为自己的死亡准备的两条路,如果找不到哥哥和父亲,那么纳娃将以裸体的方式,脸朝下,坟墓上不放石头,不刻名字。这是一种对于信仰的悖逆,或者把自己的死亡看成是一种没有归宿的终点。而第二种结果是,找到了真相,那么坟墓将面朝向阳处,在墓碑上刻上名字。

让珍和雷蒙这两个不知道身世的双胞胎去寻找所谓的真相,多少是残忍的,正是他们从达黑什到南方,从德雷萨到卡法里亚特的漫长旅程中,才得以揭开那个对谁来说都无法接受的等式,而他们进入家族历史,也是进入这一段宗教冲突的历史,那些还没有恢复的废墟,那些对他们排斥的村民,那些缄默不语的当事人,似乎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回避历史,而回避在某种意义上像是曾经身为数学系学生的纳娃一样,在纯数学领域中会忘记现实。珍是一名大学助教,她的数学教授对她说的是:“你所做的可能都是无用功,你无法反驳,它的复杂令人疲惫不堪,但是必须找到真相,没有安宁就没纯数学。”而当他找到了达黑什数学系教授时,教授没有告诉她母亲的消息,而是说出了另一套数学理论:“1736年,欧拉刚刚解决了柯尼斯堡的七桥问题,E^(PI*I)+1=0,这道问题的答案是:不存在——不存在一次将七座桥不重复的走完并回到起点的路线。”

数学是复杂的,是唯一的,它有时候会有不同的解题方式,但是最后总是以精确和严谨的方式揭示出答案。对于珍和雷蒙来说,当辗转多地,终于知道了那个失踪的“哥哥”尼哈德五月就是强暴自己妈妈的“父亲”阿布塔雷,知道一加一的等式永远不不可能等于一,他们在现实中所感受到的是彻底的黑暗,彻底的痛苦,彻底的绝望,但是正如数学这个复杂的体系建立的等式一样,“哥哥=父亲”的背后其实是纳娃在临死之前所做的努力,那封给“父亲”的信写到:“我认出了你,我是你的72号,你不会认出他们的,因为他们很美,真相会让所有人保持缄默。”而另一封写给“儿子”的信里说:“我面对的是儿子,不是刽子手,我用眼爱你,我花了一生来找你,就是为了给你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爱,你是爱的结晶,你的弟弟妹妹也是爱的结晶。”而她给双胞胎的那封信上写着:“要破除愤怒的钳制,我才可以轻摇着怀中的你们,轻轻地哼着摇篮曲,哄你们入眠,没有什么比彼此相伴更美好了。我爱你们。”

寻找真相,是一种残酷,对于珍和雷蒙这一对双胞胎来说,他们生活在没有战争的世界里,对于曾经叫尼哈德五月,曾经是阿布塔雷,现在叫赫玛尼的公交车司机来说,他们似乎都在和平安宁的生活里,寻找历史寻找身世,无疑是在撕裂一种无法痊愈的伤口,无非是打破平静的生活,甚至他们的一生都可能在这种扭曲的阴影下,但是现实不是纯数学领域,不是遗忘,不是逃避,而是要破除人类愤怒的钳制,破除罪恶的根源,三封信就仿佛是在解构脚后跟那三个罪恶的符号,不管是“儿子”还是“父亲”,不管是“双胞胎”,还是曾经72号的自己,其实对于真相之后的现实来说,真正有力的武器是爱,只有爱才能消融一切的罪,只有爱才能破除所有的恶,所以在爱的名义下,等式只是等式,在爱的名义下,那坟墓终会向阳,终会刻上名字,而在爱的名义下,坟墓前面也终于站着那个从扭曲的等式中走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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