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15《总统佩佩：至高人生》：最穷总统的一生和一天
倒出马黛茶，喝下一口，又吐出来，一只黑狗陪伴着他，抽着雪茄的埃米尔·库斯图里卡看着他，在时光无声的流动中，佩佩再次倒出一杯马黛茶，递给库斯图里卡喝。面对面的两个人，以沉默和微笑的方式对话着。这是近一分钟的开场，在只有动作，只有微笑，只有沉默的叙事中，是日常的生活，是凡人的现实，甚至是不属于“总统”的故事——当库斯图里卡以非总统的生活回应“总统佩佩”的故事，镜头展开的是宏大叙事，也是人间烟火，是属于佩佩的一生，也是佩佩的一天。
何塞·穆希卡，昵称佩佩，是乌拉圭的前总统。对于“总统佩佩”这一身份，它的关键词就是战斗：1935年5月20日出生于乌拉圭的佩佩，曾是一名自行车运动员；20世纪60年代他参加了“图帕马罗斯”游击队，以反对当时的军人独裁统治，在参加游击队的军事行动中，佩佩早军政府被捕，在监狱中度过了14年的时光；1985年乌拉圭恢复民族，获得自由的佩佩重新活跃在乌拉圭政治舞台上，他于1995年当选为众议院，之后又成为乌拉圭农牧渔业部长；2009年11月，佩佩当选为乌拉圭总统，在任职期间，他致力于减少乌拉圭的贫困现象，与反对党共同制定乌拉圭在教育、环保、能源与公共安全等领域的长期战略，提高民众福利；2015年3月1日，佩佩卸任乌拉圭总统，2020年10月，佩佩正式宣布推出乌拉圭政坛。
从一名自行车运动员到游击队队员，从监狱中的政治犯到乌拉圭总统，从前总统到一个普通老人，“总统佩佩”所注解的佩佩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正像他在卸任总统职务的那天演讲中所说：“在我生命的近80年里，我没有离开，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在那里等你，谢谢你们，亲爱的人们……”“我不会离开，我会到来”成为佩佩对民众的承诺，也成为他一生政治生活的写照：在乌拉奎失去国家独立的时候，他没有离开，“1950年之前，我们被称为美洲的瑞士，但是现实证明我们是拉丁美洲人。”美洲的瑞士，这是一种欧洲化的称呼，它的背后是资本的控制，是政治的殖民，乌拉圭需要摆脱的是政治上的被统治，经济上的被利用，重新回归到“拉丁美洲人”其实就是要追求一种独立。在独裁政权统治期间，他没有离开，加入了游击队，佩佩开始了对独裁政权的反对，在切·格瓦拉逝世两周年的纪念日，佩佩参加了游击队的银行劫案，“法西斯势力在蒙德维的亚蔓延，他们攻击共产党，攻击犹太人，所以我们要革命，要建立新的法律体系，要建立独立的政治制度……”1969年，在战斗中负伤的佩佩被捕入狱，那时候的他一条腿中了13处枪伤，腹部有12处枪伤，失去了脾脏，胰脏受到了感染，只剩下半个肺，就是这残缺的身体，在狱中佩佩也没有离开，在越狱、被捕中，他继续着和独裁政权的斗争……
因为没有离开，因为随时到来，佩佩的战斗人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我们知道这个国家的每一所监狱，”他对坐在对面的库斯图里卡说，“如果没有监狱里的那段时光，就不会有今天的我。”喝一口马黛茶，佩佩接着说：“有时候坏事会变成好事，反之，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在喜欢探戈之前，你要经历一些失败……”被捕成为政治犯，身体遭受戕害，这就是佩佩人生中所经历的失败，在卸任总统职务的聚会上，佩佩唱起那首歌：“告诉我你的判决，告诉我你的失败，告诉我让你受伤的悲伤，直截了当告诉我那份缺失的爱……”这首歌曾经就是在14年的监狱生活中唱起，但是在经历了失败，经历了悲伤，经历了失去自由的时光之后，才能重新获得自由，才能重新成为胜者，才能重新投入战斗。
| 导演: 埃米尔·库斯图里卡 |
当成为乌拉奎总统，佩佩的战斗人生并没有结束，没有离开的他又重新到来：“我们打赢了这场战争，明天的国家将继续，我们需要你们每个人……”那时的独裁政权已经倒台，那时的监狱已经成为了商场，再次来到战斗过的地方，佩佩感慨万千，而改善民众的生活成为他新的战场。“如果没有变革，人类将无法进步。”在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各个层面开始了改革，按照佩佩所说，这场改革甚至比之前的战斗更为艰难，“推倒一堵墙既快又容易，但是建造一堵墙并不快速和容易，年轻时看到墙更容易打破，而重新构建它却困难得多。”但是如歌中所唱：“如果祖国召唤我，我就会到来。”没有离开，永远在来的路上，这便是佩佩的人生态度，他告诉库斯图里卡的是，“9年前当选时乌拉圭的贫困率是39%，现在是11%……”而即使他卸任了总统职务，他所关心的还是这个国家的未来，关心的是民众的生活：他再一次去了改善百姓生活的建筑工地，这里已经矗立起了1500间民居，而他把自己的钱都捐给了基金会，包括房子、农场和田地，在他看来，不捐给国家正是因为他还在担心“官僚机构比资产阶级还坏……”
从囚犯到总统，佩佩的人生见证了乌拉圭的历史，当他不再是乌拉圭总统，记者问及任期的最后一天有什么感想，佩佩的阐述是：“我们是群居动物，需要社会主义，但是历史却把我们变成了资本家，变成了个人主义者，我们不是鲁滨逊，我们不能孤独地生活，所以我们必须建立一个社会，我们必须为生活而战，文明和团结是最好的圣品，它能帮助我们成为一个物种而存在……”抛弃个人主义，抛弃人的自私性，就是要在文明和团结的力量中建设属于每个人的社会，这是佩佩的政治观，其实也是他的生活观，当经历了乌拉圭的血雨腥风，当见证了乌拉圭的殖民和独立，没有离开的佩佩用战斗的精神注解了自己的一生。
《总统佩佩：至高人生》电影海报
但是当这一生随着总统任期最后一天的结束，随着“总统佩佩”成为一个过去的身份，他回到属于自己的每一天，又将如何度过？返回每一天，就是返回作为个体的佩佩，就是返回作为生活本身的故事。“最穷的总统”曾经是佩佩在任期时得到的外号，2010年官方审计的时候，他的家产是1800美元，2012年，加上他妻子卢西亚·托波兰斯基的地产、房屋、拖拉机，夫妇的全部家产达到21万美元，却还不到当时副总统的一半——佩佩作为最穷总统，那辆蓝色甲壳虫是他最重要的财产，陪伴他多年的甲壳虫就是佩佩朴素生活的写照。属于平民佩佩的一天，是在农场里种蔬菜的一天，是教大家如何种植西葫芦的一天，是在树荫下喝马黛茶的一天，是坐在五彩长椅上享受时光的一天，一天以及另一天，对于佩佩来说，是体悟生命的一天，是体验生活的一天。
“大自然就像上帝一样，我们通过想象触摸生命，它让我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佩佩的平民生活，表达着他强烈的生命意识，这种生命在库斯图里卡的镜头下，则是爬行在铁栏杆上的那些蚂蚁，是农场里正茁壮成长的植物，是喝着马黛茶娓娓道来的晚年佩佩，而更富有诗意的生命，则是几十年来佩佩和妻子之间深厚的爱。“我们联合了两个乌托邦，一个是爱情的乌托邦，另一个则是政治斗争的乌托邦。”卢西亚这样评价，乌托邦对于佩佩夫妇来说不是一种幻想，而是坚守在一起的美好象征，他们在战斗中相识相爱，他们在政治生活中相扶相持——2009年的乌拉圭大选中，卢西亚·托波兰斯基高票连任参议员；2010年3月1日，穆希卡宣誓就职，卢西亚·托波兰斯基以参议院临时主席的身份主持了宣誓就职仪式；2017年9月，就任乌拉圭副总统、国会主席兼参议院议长。所以回顾这一段经历，佩佩无限感慨地说：“我们在复杂的环境中留下了美好的时刻，男人爱上女人，女人爱上男人，世界就是这样，也许出于本能的安全感，对于我们来说，爱永远是避难所……”
“你在那个秋天到来，你是我的玛利亚……”佩佩坐在农场的拖拉机上，快乐地歌唱，而卢西亚回忆佩佩任期的最后一刻，眼神中充满着深情。当佩佩和妻子书写了一对伉俪的战斗一生，当最穷的总统告别政坛，当生活走向属于他们的那一天，两个人坐在酒吧里，听着乐队的演奏，一起吟唱起战斗之歌。库斯图里卡的镜头里，是佩佩从少年到青年再到老年的那些照片，影像书写的是他的传奇一生，而在影像之外，夫妻两个头靠着头依偎在一起，演绎着属于两个人美好、幸福、平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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