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23 《对她说》:并非单向度的爱

《缩水情人》,黑白,沉默,六分钟,当一部默片在112分钟的《对她说》里被抽离的时候,是对于沉默的“说”的拒绝?还是在“缩小”式的进入中成为一个离开的寓言?幸好,它并非消失了,在2017年的10月的记录中,它就以独立的方式进入到我的观影体验中,当我将之命名为“没有解药的性爱”的时候,大约也是将它抽离在整体之外:

《缩水情人》是《对你说》中的片中片,那么全部的身体进入局部的身体,也是关于性爱的一种“片中片”,其完整性当然是被割裂的,而在这种缺失了整体的“进入”中,所有的戛然而止,所有的删除,也就变成了关于身体叙事的一次“没有解药”的影像实践。

不是整体的“进入”,割裂了整体性,一部六分钟的默片看起来更像是班尼诺对阿丽夏叙说的“沉默”状态,四年了,他每天都来照顾她,为她擦身,为她剪发,为她按摩,用巨大的细心和耐心“对她说”,班尼诺就是希望用这样的行动来唤醒昏迷的阿丽夏,期待奇迹的发生。这是班尼诺对于爱情的实践,思念默默付出,应该说是一种“伟大”,但是在沉默中言说,其意义不是用自己的爱唤醒沉睡者,而是将爱变成了单向度的付出,而在班尼诺对阿丽夏的感情故事中,他一直无法走出单向度的困局。

他是在自己居住房子的窗户中看见对面舞蹈教室里的阿丽夏的,那个美丽、优雅的女孩吸引他,其实是打开了一扇门,班尼诺几乎从来没有走出了这个屋子,十五年来他一直照顾自己的母亲,这也是一种爱的付出,而正是这种付出,他把自己困在小小的屋子里,直到母亲去世阿丽夏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但是当他走出屋子,寻找阿丽夏,也并非是一种真正的爱,他捡到了阿丽夏掉下的钱包,然后和她打招呼,送她回家中和她对话,阿丽夏喜欢舞蹈,喜欢电影,喜欢旅行,而班尼诺对这些都一无所知,而在第二次以约诊的方式进入阿丽夏父亲的诊所,他也只是为了看一看阿丽夏,甚至直接闯入了她的房间,拿走了那一个红色的发卡,当洗澡完毕的阿丽夏碰见了班尼诺,他却也没有表达自己的想法。

: 佩德罗·阿莫多瓦
编剧: 佩德罗·阿莫多瓦
主演: 哈维尔·卡马拉 / 达里奥·格兰迪内蒂 / 蕾欧诺·瓦特林/ 罗萨里奥·弗洛雷斯 / 更多...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西班牙
语言: 西班牙语
上映日期: 2002-03-15(西班牙)
片长: 112分钟
又名: 悄悄告诉她(台) / 对她有话儿(港)

一个红色发卡,只是一种物的证明,就像最初从窗户望见阿丽夏,在路上归还钱包,都不是一种真正的爱,甚至班尼诺的局促和拘谨变成了沉默,而在沉默的世界里,他的爱变成了对于物的迷恋,这样一种维度当然不是真正的爱。在阿丽夏正常的情况下,班尼诺只有这两次的相遇,当阿丽夏遭遇车祸终于变成了植物人,班尼诺却开始了“伟大的爱”:他几乎每天来到医院,对阿丽夏进行护理,他几乎看遍了所有的默片,回来和阿丽夏说;甚至当马可将女友旅行时写下的书都给了班尼诺,班尼诺就读给阿丽夏听……或许在班尼诺15年后走出屋子,和阿丽夏相遇的机会太少,缺失了真正表达爱的机会,但是当最后他期望在“对她说”中期待奇迹发生,并将自己的行为命名为爱,真的只是一种单向度的表达,阿丽夏之病态不只是生理上的隐喻,而是两个人走向“沉默”的标志。

也正是这种“沉默”,使班尼诺成为一个“缩水的情人”,在那部默片观影之后,他回来对阿丽夏说,而之后就发生了阿丽夏被强暴而怀孕的事件,医院在调查后认为,这一事件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班尼诺,因此班尼诺被关进了监狱,从此离开了阿丽夏。当马可得知昏迷的莉迪亚下葬的报道,从约旦回来之后,在监狱里看到了班尼诺,班尼诺希望马可打听阿丽夏的下落,特别关照那个已经生产的婴儿到底是男是女——班尼诺到底有没有真的强暴阿丽夏,不得而知,而是从班尼诺对马克的交代中,那个婴儿之存在并非只是简单地对于所爱之人的关心,在某种意义上,“强暴”是精神意义完成的,在之前,班尼诺就对马可说过:“我要娶阿丽夏,和她结婚。”马可认为他疯了:“这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她对你对我对她自己,都没有感觉。”独角戏就是一种单向度的爱,甚至以结婚的方式想要拥有她,于是精神意义的怀孕在班尼诺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已经发生了,而当班尼诺成为“缩水情人”进入阿丽夏的体内,他们的爱情最后依然以隐喻的方式出现:那个婴儿是个死婴。

《对她说》电影海报

独角戏的爱情,单向度的爱情,默片里的进入,以及最后的死婴,就是班尼诺和阿丽夏的故事样本。当然在这个“对你说”的故事之外,还发生着另一种爱情,那就是马克和莉迪亚之间“理还乱”的故事。作为“国家报”的记者,马克要采访女斗牛士莉迪亚,起初莉迪亚是拒绝的,但是当马克送她回家并帮她将厨房里的蛇处理掉之后,莉迪亚接受了采访,而在采访几个月后他们的手牵在了一起。从表现形式上看,马克和莉迪亚的故事比班尼诺和阿丽夏更像爱情,但是这也是一种表象,莉迪亚在接受电视台直播时就隐约透出路,她走上斗牛士这条路,是做给男朋友尼诺看的,“斗牛士中存在着大男子主义。”一个女人面对雄壮凶猛的公牛,并力图制服它,本身就是一种对男权的挑战,但是在斗牛场上风光无限的莉迪亚却为厨房里的那条蛇感到害怕,甚至不再会那个家,无疑又回归到女人本性,就像电视节目主持人所说,她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就是为了赌气。

而和马克在一起,事后发现也是一种赌气,她甚至又跌入到马克的大男子主义中,“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她对马克说,“我们不是谈了一个小时了?”马克反问她,“那是你在说。”莉迪亚坐在马克的旁边,看起来是平等的,但其实无法逃离马克的控制,所以,说话变成了另一种权力,甚至也成为一种单向度的表达。所以自始至终莉迪亚没有爱上马克,而马克似乎也没有走出前女友安雅拉的世界。在安雅拉举行婚礼的教堂里,马克遇到了莉迪亚,他看到莉迪亚流下了眼泪,起初他以为是为自己而流,但是后来发现她是为了尼诺而流,而马克对她说,和安雅拉已经结束了,但是在内心他依然无法忘记安雅拉,无法忘记他们一起旅行,无法忘记他帮她远离毒品。

正是这种各自生活在过去爱情里的他们,终于无法走向一个在说一个在听的沟通世界,那次斗牛比赛中莉迪亚被公牛撞飞而陷入昏迷,陪伴在她身边的是马克,而且马克在同一家医院发现了班尼诺,班尼诺对他说:“要相信奇迹。”而马克却说:“我和你相反,我几乎没有碰过她。”她已经昏迷,毫无知觉,他只是坐在旁边,没有行动,当然不会有奇迹,就像当初他和莉迪亚在听乐队唱起《鸽子》的时候,“他们相信这只鸽子里,是他坚定不移的灵魂,仍然期待着,那个女孩回来。”他反而离场,并对莉迪亚说:“这歌让我起起皮疙瘩。”所以他不是那只拥有坚定不移灵魂的鸽子,当然也没有期待那个女孩能回来。

莉迪亚陷入昏迷,马克最后甚至离开她去旅行,最后在当地报纸上看到莉迪亚死去下葬的消息时才赶回来,但是他第一时间也不是去莉迪亚的墓地,而是打电话给班尼诺的医院,在得知班尼诺进了监狱之后,他赶去见班尼诺,并且答应帮他打听阿丽夏的下落。马克没有“对她说”,在某种程度上莉迪亚在沉默中死去,也是一个合理的结局,但是当马克接受了班尼诺的任务,住进了班尼诺空着的房子,这其中便有了一种转化,一种男人之间的沟通和回应,一种男人之间的“对他说”——马克从一开始就相信班尼诺是无辜的,他要帮他换律师,而班尼诺也告诉他,“这几个月我常想起你,尤其是晚上。”当然不是一种同性之间的感觉,而是在马克给他的那些关于旅行的书里,发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班尼诺在打开的世界里进入到马克的内心世界,而马克在住进班尼诺的房间里也进入了他的世界,两个男人似乎就以这样的方式达到了一种融合,而这种融合在某种意义上打开了“对她说”以及“对我说”两个通道——在监狱探视的时候,两个人隔着玻璃互望着,然后伸出手,贴着透明的玻璃达到了一种对话的融合。

马克在住进班尼诺的房间之后,从窗户望出去,在对面的舞蹈教室里却看到了正坐在那里看着别人跳舞的阿丽夏,她醒来了,虽然肚子里的婴儿已死,虽然无法证明这个奇迹是不是班尼诺曾经努力的结果,但是很明显,这种苏醒是双向“对她说”变成可能,而这个“对她说”的主体就已经从最初物迷恋状态的班尼诺变成了两个男人融合的“马克”——而且,班尼诺极端的爱,也最终以死亡的方式结束,“我不想活在没有阿丽夏的世界里,我想逃跑,这样就能和她一样陷入昏迷。”于是他选择了自杀,在他写给马克的最后一封信里说:“我是在雨天给你写信,阿丽夏遭遇车祸那天也是雨天,我喜欢雨天。”雨天遭遇车祸,雨天陷入昏迷,雨天走向死亡,喜欢的雨天其实是一种自我封闭。马克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班尼诺阿丽夏已经苏醒,对于班尼诺来说一定是一种遗憾,但却也进入了另一种可能——死去的班尼诺只是单向度爱情的终结,而已经感悟到爱情真正意义的马克开始学会了“对她说”,以及“让她说”。

那一幕演出拉开了帷幕,舞台上的女子在男人的双手中飞翔,却又坠落,马克又一次落泪,在最先的舞蹈演出时,马克也曾经流下热泪,当时坐在他旁边的是还不认识的班尼诺,班尼诺回到医院对昏迷的阿丽夏说起旁边的马克为演出流泪,他向阿丽夏讲述了舞蹈,并要来了舞蹈演员的签名,班尼诺所做的努力也还是在物层面,而流泪的马克似乎读懂了舞蹈的意义,那时舞台上有两个穿着睡衣的女子,他们痛苦地扑向那面竖立的墙,眼睛紧闭,而舞台上有着很多空着的椅子,当她们舞蹈的时候,有一个男子为她们清除挡住步伐的凳子——男人为女人开辟道路,当然是一种对女人的精神帮助,马克流泪,是因为他读懂了舞者的渴望,只是那时他还无法在莉迪亚世界里成为倾听者,所以当他再次坐在舞台下,看见女人的飞翔和坠落,再一次感觉到爱情必须经受考验,必须从单向度的世界里打开心扉——最后是男人和女人,慢慢走向那下着雨的世界,他们对望,他们交流,雨天不再是班尼诺追求极端的雨天,而是“对她说”以及“让她说”的雨天,而他转过头去,看见了隔着一排的后座上坐着的正是阿丽夏,她面带微笑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反复也听到了彼此内心的声音,是马克的声音,是莉迪亚的声音,是班尼诺的声音,是阿丽夏的声音,就像《鸽子》中唱得那样:

一只伤心的鸽子
一大早起来唱歌
到一栋寂寞的小屋
敞开的一扇小门
 
他们相信这只鸽子里
是他坚定不移的灵魂
仍然期待着
那个女孩回来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5221]

随机而读

支持Ctrl+Enter提交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查看日历分享网页QQ客服手机扫描随机推荐九品书库
[复制本页网址]
我在线上,非诚勿扰

分享:

支付宝

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