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23《人行地下道》:经过才是必然状态
他说:“我是特意为你而来的。”他说:“我们不能再这样分隔两地了。”他说:“我一直在想你。”他说:“我不赶火车。”特意来到华沙看她,决定结束两地分居的生活,一定要重新在一起,这便是一种确定的计划,但是,当他拥抱她,甚至在热吻中脱去她的衣服,目光却停留在那只手表上;当听到电话机里传出报时声,他的表情也是紧张和焦急……当时间走向了一种确定的状态,那辆驶离华沙的火车也将来到确定的位置,而他的离开在击破谎言之后也将变成确定的行动。
仿佛谎言被揭穿了,当她说:“你要错过火车了。”他的回答是:“我不赶火车。”但是她却说:“我在你的外套里发现了火车票。”于是赶着时间而去,于是走向确定的方向,在一声“再见”中,她说:“瑕疵如果经过华沙,记得给我打电话。”一种礼貌的分别,是将两人又推向了不同的方向,她还在人行地下道里行走,而他慢慢走出了道口向着火车站的方向前进,身影渐渐远去,外面是模糊一片,宛如浓雾,最后是湮没,是消失,是在必然的离开中回到不在一起的原点。
有那样一个确定的、必然的内核,即使一切的表象都是在解构这种确定,最后还是变成了过客。他,米哈尔,一个美术教室,和同事带着小孩来到华沙,在旅行之后即将返回,米哈尔、同事和孩子都是过客,华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座经过的城市:在开场的时候,孩子们说着“句子里要多加一个‘再来一次’”,或者说“单词的开头是D而不是T”,他们在写着送给朋友和家人的明信片,敲上华沙的邮戳然后投寄出去,这便是他们来过华沙的证明,而这证明的背后是他们只是华沙过客的身份。这是第一重的经过,米哈尔在第二天一早去了人行地下道,向行人打听那个礼品店,这是他作为过客的一种行为,终于找到了妻子埃琳娜开设的礼品店,隔着玻璃,他看到她在打电话,在装饰店面,或者敲着玻璃窗和她打招呼,甚至开门走进去,还把花送给她,米哈尔还是一个过客,”我只是偶然经过。“他这样说。
米哈尔进了礼品店,他和外面的人行地下道隔着那扇门、那扇窗,透过橱窗玻璃看见的是外面的过客,这是第三重的经过:有时是正在闹矛盾的情侣;有时走过的是陌生的男人,他朝着橱窗内看了一眼,米哈尔用一杯水泼在玻璃上,一切被模糊了;或者是打斗的人,追赶着,还动起了手,最后警察也赶来了;米哈尔去外面买烟的时候还遇到了一队乐队……无论是情侣还是男人,无论是打斗者还是乐队,他们从橱窗前经过,他们也从地下人行道穿过,在米哈尔的好奇中,在埃琳娜的观望中,他们都是匆匆而过的过客,都是像米哈尔起先所说的“偶然经过”。
导演: 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 |
孩子们来到华沙必然离开,这是属于他们的过客生活;行人从地下道上穿过,他们有着自己的故事,这是属于他们的过客生活。但是米哈尔呢?他起先说只是偶尔经过,但是在火车到来之前进入人行地下道,向行人打听埃琳娜的礼品店,走进了商店送上了花,他当然不是偶然经过,“我是特意为你而来的。”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不是经过而是有着明确的目的:两地分居,他想埃琳娜回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而且他还说自己一直想念她,希望回到以前的生活。作为一种态度的表达,米哈尔说昨晚下了第一场雪,就很想来看看他;他还帮她吹掉了眼角的沙尘,拥抱她,吻向她;当埃琳娜说他以前只顾自己对自己不闻不问,甚至还动手打她,或者抱怨他早已经变了,米哈尔向她道歉,说自己不会这样了。
似乎是怀着一片诚心而来,似乎是奔向一个确切的目标,似乎对她的爱未曾改变。但是米哈尔依然是过客,依然只是经过:起初说偶然经过,为什么后来又说特意为她而来?在两个人像是旧情复燃的时候,为什么他的注意力在自己的手表上?这当然让埃琳娜感到灰心,他们分居两地,即使现在在一起,依然像橱窗一样,隔开了彼此。于是以前不抽烟的她说:““我不吸烟,我不会化这样的妆,我留长头发,穿干净的鞋,早上七点起床。我已经申请离婚了。”于是她玩笑似的说:“我跟所有你认识的人都睡过了。”最后她推开了米哈尔,用电话听到了报时的声音,5点50分,是应该去赶那趟火车了,所以即使米哈尔说“我不赶火车”,埃琳娜也是小小,她知道接下来的米哈尔会怎么做。
时间已经到点,火车即将到来,他将要离开华沙,这就是一个过客所有确定的生活,想要挽留,但是根本没有真诚,想要在一起,却根本不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想要继续婚姻,其实一切的悔意都只是说说而已。从进口到出口,人行地下道是敞开的,是无碍的,但是同性于其中的人都是匆匆行进,他们永远是过客,那张贴在墙上的瓦伊达《婚礼》海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一切都在演戏,在经过之后,背影消失了,浓雾遮蔽了,华沙是留在明信片里的一个邮戳。
《人行地下道》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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