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8-22《卖艺春秋》:从大腿的臆想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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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火车,依然是走向未知的“卖艺春秋”,也依然有陌生女孩坐在旁边,当契克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候,一种觊觎的欲望又取代了对于艺术的执着,“你是个演员吗?我是个导演,我有个杂耍剧团,非常棒……”契克几乎是以诱惑的语气接近她,只是女孩微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是个演员,她不想加入剧团,当然,她也没有露出自己的大腿。

一种结局,却是一个循环,火车、女人和觊觎的目光构成了一种反复的元素,在火车开往下一站“首演”的道路上,也许还会有故事发生,只是在这个循环的故事里,无论契克的剧团,还是演艺事业,似乎都在向着一种已知的结局迈进,而与契克的剧团相向而行的莉莉安娜,似乎就是这个已经被写好的结局:她曾经追逐了自己的演员梦想,她曾经付出了自己的努力,她曾经改写了契克的爱情归宿,而现在她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更大的目标,只是因为,她敢于露出那一条诱人的大腿。

莉莉安娜是在契克的剧团频临解散的时候出现的。“杂技之光”的演出似乎只是在维持着他们的基本生活,但是当最后一场演出下来,等待他们的却是欠债的结局,“我们怎么生活?”是剧团每个人的疑问?无论是“我的妻子只是鹦鹉”的演唱,还是“神奇的爱就在心里”的歌舞,所有的演出似乎都和艺术无关,舞台之上的光鲜,变成舞台之下的穷困,所以“杂技之光”只不过是一种最底层的生存,而这个结局也把他们推向了“卖艺春秋”的命运中——艺术是用来买卖的,艺术便只可能指向唯一的目的。

莉莉安娜在剧院外面观望,跟随他们坐上了火车,对于她来说,隐含的目的也是这一命运的写照:她有舞蹈相关的证书,她获得过“海滩女王”的称号,她曾经有过跳70个小时舞蹈的荣耀,看起来,莉莉安娜要加入剧团要走上舞台,都是从艺术出发的一种迫切要求,只是当她也坐上火车,开始追逐自己的舞台梦想,那一条在契克面前伸出的大腿就彻底改写了命运:她勇敢地推荐自己,大胆地表达想法,最后在契克面前撩起了裙子,露出了大腿。

这是一种具有双重意义的符号,一方面是在艺术维度上的,莉莉安娜热爱跳舞,也取得过荣誉,所以她的大腿是演艺事业的一种指称,在契克面前露出大腿就是展示自己具有走向舞台的潜力。但是在艺术维度之外,大腿隐含的色情意味也是强烈的,契克正是在看见了莉莉安娜的大腿之后,才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他的目光被她吸引,然后离开了自己的未婚妻梅丽娜,最后走到火车隐秘的车厢,在赞叹“漂亮的大腿”之后,开始揽她的腰,并试图进一步搂住她。契克是大胆的,也开始释放自己的欲望,在他看来,莉莉安娜伸出大腿具有两个意思,一是她为了自己能加入剧团而有求于契克,也就是说,契克作为一个剧团导演,手上握着一种权力;另一个意思是,女人想要取得成功,必须抓住男人的心,必须展示自己最性感的部分。

导演: 费德里科·费里尼 / 阿尔贝托·拉图瓦达
编剧: 费德里科·费里尼 / 恩尼奥·弗拉亚诺 / 阿尔贝托·拉图瓦达 / 图里奥·皮内利
主演: 佩皮诺·德·菲利波 / 卡拉·德尔·波吉奥 / 朱丽叶塔·马西纳 / 约翰·奇兹米勒 / Dante Maggio
制片国家/地区: 意大利
上映日期: 1950-12-06
片长: 93 分钟

深处大腿变成了一种隐喻,而契克正是在这样的思维中走近莉莉安娜,但是当他试图再进一步,从演艺的事业走向纯个人的欲望时,莉莉安娜却打了他一个耳光,“看到舞台上的你,我信任你,但是我太蠢了。”这是对契克的一种警告,正是这个带有反抗意义的警告,使得契克和莉莉安娜开始处在一种微妙的关系里。一方面,莉莉安娜在发现了契克的企图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在大家面前拆穿契克的阴谋,而是继续跟着他们,直到最后加入了剧团。从这个意义上讲,莉莉安娜宁可自己做出一些牺牲,也是为了满足自己成功的野心,这是在事业层面做出的抉择。在此后,莉莉安娜就是想依靠契克,逐步接近自己的目标:她开始登上舞台,她被观众接受并喜欢,她的歌舞被一再加演,后来还和契克出入“艺术家圣地”,认识不同的所谓艺术家,直到最后在帕米萨诺那里正式开启自己的演艺生涯,坐上了去往米兰首演的火车,告别了契克和他一直徘徊在生存线上的剧团。

从最初敢于露出大腿、默默无闻的乡下女孩,到后来穿上貂皮大衣带着宠物猫去往米兰的明星,莉莉安娜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契克的关系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夙愿,从这个意义上将,她是成功的——从露出大腿开始,她收获了事业的成功。但是大腿具有双重意义,尤其是作为一种性符号,却使得契克越陷越深,他的讨好,他的背叛,他的卑微,让他尝到了更为艰辛的生活滋味,而在莉莉安娜开往米兰之际,他却只能可怜而卑微地物色新的女人,在“你是个演员”的可耻探问中,期待另一种循环的开始。

《卖艺春秋》电影海报

这或许是男人的悲哀,从一开始拥有决定莉莉安娜能否进剧团的权力,到后来在莉莉安娜反权力中被牵着鼻子走,划出了一条男人堕落的轨迹。在“漂亮的腿”的诱惑中,契克顶着剧团人的嘲讽将莉莉安娜招进来,在莉莉安娜逐渐走红的时候,他又扮演了一个保护人的角色,而这个保护人角色透露出的是男人的敏感,男人的软弱,而在这个转变中,契克所面对的另外的男人,另外的觊觎者。“最大的歌迷”奥阿托尼邀请莉莉安娜,剧团的人都去赴宴,在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在安托尼的古堡里狂欢,而契克发现安托尼有不良企图,当他走进莉莉安娜的房间时,发现安托万正欲接近她,于是两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爆发了冲突,契克扯掉了安托尼送给莉莉安娜的那根项链,剧团里的人因此被安托尼赶了出来;为了讨好莉莉安娜,契克带她去参加“艺术家圣地”的晚宴,认识了埃德莫,不想莉莉安娜和埃德莫跳舞,之后又坐上了他的车离开了契克,这又让契克十分难过,他寻找着莉莉安娜,等待着莉莉安娜,却又在最后的失望中被莉莉安娜抛弃。

很明显,莉莉安娜和契克有着不同的目的,一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一个则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当契克生气的时候,莉莉安娜总是安慰他:“这是我的方式,请你不要嫉妒帮助我的人。”在得到契克的原谅之后,莉莉安娜其实是向着自己的目标又迈进了一步;而和莉莉安娜利用契克的目的不同,契克似乎沉浸在最初那条大腿的诱惑中,他喜欢上了她,并把莉莉安娜对他的安慰看成是一种爱,所以他背叛了自己的未婚妻梅丽娜,因为无瑕顾及事业,剧团逐渐走向了下坡路,甚至最后自己身无分文,被人赶出了出租房,而穷困潦倒的他又厚着脸皮去梅丽娜那里,哭诉着说:“剧团是我的生命”,于是爱着他的梅丽娜又拿出钱来资助他……一次又一次,剧团的人说他是个小贩、可怜虫和乞丐,梅丽娜说莉莉安娜是荡妇,那个吹小号的埃德蒙多又说他是“艺术家的不幸”,但是即使契克遇到了那些流浪的街头艺术家,对于剧团来说是一次难得重新振作的机会,他却又一次因为讨好莉莉安娜而跌入更深的低谷。

“你扮演的是一棵树。”最后一场演出里,契克扮演的就是舞台上的一棵树,但是当莉莉安娜未归他似乎再也无法安心演出,当最后莉莉安娜出现时,告诉他的却是离开,而此时的契克才知道自己自始至终就是一块跳板,“你做了正确的选择。”他对莉莉安娜说,作为舞台上的一棵树,他也是莉莉安娜走向自己事业的一棵树,而莉莉安娜坐上了去往米兰首演的列车,逆向而行的契克还装作无谓地对她说:“我也签了歌舞团,明天首演。”只是,这是一个走向终结的开始,是卑微的“卖艺春秋”的继续,是“艺术家不幸”的循环,是一个男人在大腿里的沉沦,而契克似乎悲哀地习惯了这样的命运,在被梅丽娜靠着憧憬美好生活的时候,他依然偷偷观察着上来的陌生女孩,依然用诱惑的方式接近她,只是在没有大腿的展露中,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种讽刺,一个闹剧:“我是个导演,我有个杂耍剧团,非常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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