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27《光荣之日》：“子弹换子弹”的重生
从“哀悼日”到“团结日”再到“光荣日”，从亡国奴到压迫者再到战斗者，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意大利经历了屈辱，遭遇了苦难，做出了牺牲，当这个被纳粹占领的国家最后迎来了胜利，“子弹换子弹”成为“意大利解决办法”之一，而朱塞佩·德·桑蒂斯、Mario Serandrei、马塞洛·巴格利埃罗和卢基诺·维斯康蒂在1945年联合摄制的这部纪录片保存了珍贵的影像资料，并激励意大利人们以高昂的斗志走向战后的新生。
“这部关于党派斗争和国家重生的影片，献给意大利所有发对纳粹法西斯压迫、受苦受难的人们。”纪录片一开始的字幕就解说了这些影像资料的意义。意大利作为二战时的轴心国之一，为什么后来会被德国纳粹占领？这或许是“党派斗争”所要揭示的主题，但其实在整部纪录片里，这一片涉及的内容并不多，只是提到了1943年意大利政府宣布投降，而成为这个国家的“哀悼日”，但是民众的哀悼却是对那些逃亡者的讥讽，“意大利人领导人可耻的逃亡，让战争在全国蔓延，让人民在黑暗中摸索。”当德国纳粹踏上这片土地，黑暗降临，死亡降临，奴役降临。
在纳粹屠杀手无寸铁意大利人的采石场，一具具尸体堆放在那里，他们是犹太人，是监狱里的死囚，但更多的是无辜的意大利百姓，当这片采石场变成坟场，法西斯的罪行罄竹难书，“谁是凶手？”这一句话并不是为了寻找答案，而是表达极端的愤怒，而在大屠杀里，这句话其实变成了“被杀的人是谁”的悲伤。当战争结束清理这些残骸的时候，仅仅能从死者已经腐烂的尸体上找到一些物品，通过这些物品被辨认才能知道谁被屠杀，一个男尸的身上还有残缺的布，当这块布被拼贴好，一位苍老的父亲认出了这是儿子失踪时所穿的衣服，面对鲜血结痂的布，面对死去的儿子，老人坐在那里沉默着，在他的仇恨和悲伤面前，似乎连眼泪都没有了意义。
镜头对准那些妇女，她们哭诉着意大利沦陷之后纳粹实施的大屠杀，一个妇人的女婿被纳粹带走，从此再没有回来；一个母亲抱着孩子向科赫求助，但只是徒劳；另一位母亲回忆说自己正在读大学的儿子，突然被党卫军带走，理由是他藏有炸药，也从此没有回来，“最后剩下的是鲜血”……他们没有了意大利政府的保护成为了亡国奴，而纳粹开始对手无寸铁的意大利人民实施了屠杀。所以当罗马警察局长卡鲁索等一批出卖国家的罪犯被枪决，一位母亲大声喊道：“法西斯死定了！”这是一种悲伤后的愤怒，而对卡鲁索的讨伐，并不只是少数几个人的哭诉，纪录片几乎完整记录了意大利著名的“卡鲁索案”。
1943年3月，米兰和都灵爆发了有13万人参加的大规模罢工，罢工要求获得“自由与和平”，伦巴第和热那亚两地的工人立即响应，这是意大利出现的第一次反政府示威，致使军工生产陷于停顿——而另一边，意大利还在召开“法西斯大会”，官员们出席大会，握手言欢，这更加点燃了意大利民众的怒火。但是，大罢工的意义并不仅在于此，他们也动摇了纳粹的基础，甚至破坏了德国法西斯的自豪感：他们切断了交通大动脉，他们致使铁路瘫痪，他们炸毁了桥梁和矿区。在这样一种形势下，卡鲁索这个被法西斯任命的罗马警察局长出场了，他拥有自己的私人审讯室，业余爱好就是殴打犯人，当犯人被打死，他便命令警员宣布失踪。大罢工举行之际，发生了党卫军巡逻队遭遇垃圾车袭击事件，德国法西斯有33人被炸死，于是他们开始实施报复——法西斯报刊刊登的文章完全暴露了法西斯的本质：斯特凡尼在文章中可耻地命令，有一个德国人被杀，就要让十个意大利人付出生命代价。
| 导演: 朱塞佩·德·桑蒂斯 / Mario Serandrei / 马塞洛·巴格利埃罗 / 卢基诺·维斯康蒂 |
在德国盖世太保的命令下，卡鲁索制造了罗马大屠杀，按照比例处决人数是330人，但是因为执行时抓到了335人，于是索性就一起处决了——包括学生、商人、律师、军人、泥瓦匠、还有教授，共有335死在卡鲁索的手上。这笔历史的血债直到1944年盟军占领罗马之后才得以被清算，而知道自己性命不保的卡鲁索试图逃命，但是他的车辆在即将冲出游击队控制区的时候，一只飞虫钻进了眼睛里，车子时空栽到了水沟里，卡鲁索胯骨骨折——所以当最后被执行死刑时，纪录片里的卡鲁索拄着拐杖慢慢走向刑场。而在之前的审讯中，民众情绪激动，他们甚至冲进了法庭；庭审时，他的律师辩护说：“他的罪行可以通过磨难而获得救赎。”但是检察官贝林格认为卡鲁索极其助手奥切托为德国纳粹服务，残害生命，应该被处以死刑。
最后的审判是公正的，卡鲁索被判死刑，奥切托则被判处30年监禁。纪录片记录了行刑的过程：刑场上放着一把椅子，战犯卡鲁索拄着拐杖走到椅子旁，想坐下去但没有成功，两名宪兵上前用绳子将他捆在椅子走，一名牧师走过来向他宣读了悼词，卡鲁索亲吻了牧师手里的圣像。这时行刑正是开始，参与执行的16名宪兵分成前后两排，他们手上握着瞄准卡鲁索的卡尔卡诺步枪，当执行命令下达，一排子弹穿过了他的身体，卡鲁索背向行刑队死在椅子上，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卡罗索死了，但是对于意大利人来说，他们的斗争还在继续，正像检察官贝林格在法庭上说的那样：“意大利是渴望自由的民族，我们的游击队在整个世界的注视下，知道自己可以解放自己，可以救赎自己。”
《光荣之日》电影海报
法西斯用子弹制造了枪杀了身体，用子弹制造了屠杀，用子弹灭绝了人性，而意大利人则是用“子弹换子弹”的方式对抗，意大利游击队就是采取了这样一种“意大利解决办法”。他们是二战时抗击德国占领军和本国法西斯势力的抵抗组织，当身为轴心国的意大利政府宣布投降，当德国纳粹的战车开进了意大利，意大利游击队就成为了战斗的中坚力量，他们的解放战争也打响了。意大利42%的国土是山地，这位游击队的作战提供了有利条件，他们出入丛林，他们设下埋伏，他们切断交通，从冬天到春天，从北部到南部，从乡村到城市，意大利游击队的战斗激情也点燃了民众的抗战热情，比埃拉的女工举行大罢工，诺瓦里开始起义，他们组成了反法西斯联盟。“为了国家的重生，为了自由和独立！”意大利游击队喊出了这样的口号，正是这些游击队员，把至少7个德国整编师拖在远离前线战场的地方；正是这些游击队员，接受了两个德国步兵师的投降；正是这些游击队员，使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走到了生命尽头；正是这些游击队员，使得热那亚、都灵和米兰等大城市得到了解放——当时，盟军第七集团军群的部队还远未到达。
也正是游击队战士在战争中认出了正想出逃的墨索里尼，“如果我前进，跟着我；如果我撤退，杀了我。”墨索里尼曾经这样命令，而当他出逃被抓获，他的命运也终于难逃他自己的这一句预言，游击队员把他和情妇克拉拉带到当地游击队的指挥部，经过商议，立即将墨索里尼和他的情妇处决。不仅仅是墨索里尼，在意大利游击队的英勇作战中，德国法西斯遭受重创，并在盟军的联合抗击中，最终使得德国纳粹最终投降，“这是日耳曼诸神的黄昏。”莫斯卡泰利这样对米兰民众说，而曾经的体育场最后变成了关押纳粹的“集中营”。
诸神走向黄昏，而对于意大利人来说，则是迎来了胜利之后的黎明，从法西斯制造的废墟中建设一个“欧洲的花园”，当然是艰难的，但是正是在战争中体现了对于自由的渴望，所以意大利人寻找自我的信心，寻找重生的力量，而1945年拍摄这部纪录片的最大意义，就在于此：在镜头里，从农村到城市，从北部到南部，火车在轰鸣，田野里是劳动者，飞机正在起降，意大利人在这个黎明走向了属于他们的未来，正如曾经是解放北意大利全国委员令军事部长的费鲁乔·帕里在演讲时所说：“现在意大利人的生活很困难，但是有什么关系，这是新命运的开始，这是民主和平的开始，为了国家的觉醒，为了找回自我，为了美好的未来，我们需要重新站起来，意大利已经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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