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20《间谍》:只有爱是不容易的
片名:Spione,这里有运用各种先进技术打响的情报战,这里有身份混淆难辨真假的各色人物,这里有充满诱惑与反诱惑的美人计,但是谁是真正的间谍?是化身为乞丐、国家安全部里编号为326的特工?是明为哈吉银行行长却操控着整个系统的哈基?还是被哈基利用盗取情报的索菲娅?他们是编号,是工具,在一场名为间谍战中各施其才,在侦破与反侦破中制造悬念,但是当弗朗茨·朗将整个故事引入复杂的时候,他或许并不是为了制造所谓的悬念,而只是在戴着假面具而间谍世界里寻找一种真实存在,而这种真实存在最后变成了生死与共的爱,在一起的爱打破了虚构身份,打破了敌我界限,最后成为化解迷局的最后出口。
“这个世界,都发生着怪事。”当影片以这一句话开场,弗朗茨·朗无疑营造了一个巨大的迷宫,而这个迷宫的进口完全显示了他对于这个怪异世界的把控能力:黑暗的保险箱里出现了一只手,打开,是一封秘密文件;一个男子骑着骑着摩托车,在夜晚疾驰;信号发射塔上传递着信息:“上海……法国大使馆……文件神秘失踪……”一个秘密事件在镜头转换中演变成了国际事件,接着贸易部长遭人暗算,受伤严重;办公室里文件散乱,一条新闻:“负责国家安全的官员如此玩忽职守……”当骑摩托车的人冲了进来,他说的一句话是:“我知道是谁干的。”但是在答案还没有公开之前,响起了枪声——弗朗茨·朗用一面被子弹击穿的玻璃,制造了默片里的声音,这种声音的表现力甚至比声音本身更为强烈,当这个知晓真相的人死去,事件又陷入新一轮迷局,字幕是对于这一迷局的发问:“上帝啊,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控制着?”接着是一个男人的脸,然后是另一个字幕:“我!”
“我”是谁?当一切成为悬疑,当一切变成秘密,当知情人相继死去,这个“我”本身也成为了惊悚的符号:我是谁?似乎只有将“我”放入到一个具体的身份里,拥有一个具体名字,观者才能安心。但是“我”似乎迟迟不肯拥有名字:一封写给“汉斯·波克泽温斯基”的信,似乎第一次出现了具体的名字,但这封信拿在一名街头的乞丐手里,纸上的三个小孔似乎是另一种线索,当他被带进内政部部长的办公室,部长正在下令要结束特工组织的无能,而那个叫文森特的人,似乎是第二个有着具体名字的人,但是他成为了被解职的人呢,因为不仅他是无能,甚至就是一个卧底——他是间谍,当那幅从乞丐手上摘下的手铐戴在他的手上,部长的问题是:“你到底为谁工作?”文森特没有交代背后的“谁”,而是轻蔑地回答:“你自己去找吧,等你找到了有你好看。”而被解开了手铐的男人也不是乞丐,部长叫他“326号”,当326坐在部长面前时,部长说:“你避免了照片落入这个混账的间谍手里。”部长所说的那个混账间谍到底是谁?或许只是一个没有具体所指的“他”。
“我”是一个拥有控制力量的符号,“他”是一个神秘世纪里的代称,当“我”和“他”都成为不指向具体个体的存在,弗里茨·朗就是要将这个世界的怪事更印象莫测的迷局里,而包括文森特从特工变成卧底,乞丐变成326,似乎都完成了身份的转换,这种身份的转换其实不是为了让真相更走近一步,反而变成了更大的迷局:文森特为什么变成了间谍的卧底?乞丐怎么是内政部的326号?和那双手盗走了保险柜里的秘密文件,和贸易部长遭人暗杀,和骑摩托车的知情人被子弹击中一样,弗里茨·朗在一开始就制造了太多的悬念。但是悬念似乎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当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哈基出现,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解答:真正的幕后操纵者就是这个哈吉银行的行长,他明为银行行长,实际上操控着整个过情报系统,他运用先进的技术、众多的手下,高超的谍报网络,不断窃取重要情报:他坐在轮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是不同的按钮,按下一个自动弹出了当天的报纸,然后抬头,看到了门上滚动的字幕:“莱斯兰正在前往哈基银行……”
背后的推手已经出现,在这出间谍戏中,似乎这个最具悬疑的元素已经被预设了:他运用美人计,让来自俄罗斯的巴兰尼科娃变身为索菲娅,接近雅鲁塞克上校,得到那份俄罗斯的计划书;他让女人在风雨夜流落街头,被日本的松本博士遇见,然后勾引他窃取日本的合约……当计划成功,雅鲁塞克上校又被他设计干掉,而松本则负罪自杀——即使在他们走向生命终点的时候,似乎也没有明白自己如何陷入其中,如何成为牺牲品,而这正是哈基构建的这个间谍网络的超人之处。但实际上,弗里茨·朗在表现哈基的诡计,间谍网络的庞大时,显然还是采取了预设的方式:雅鲁塞克上校身负重要使命,怎么可能会被来自自己国家却对沙皇怀恨在心的女人窃取了情报?巴兰尼科娃的哥哥和父亲都被独裁的沙皇处死,所以她怀着报仇的目的加入了哈基的组织,而雅鲁塞克上当,完全是对于女人诱惑的无力抗拒;而松本的陷落似乎有些匪夷所思,只是在暴雨的街头遇到一个女孩,他便将她带回来,而女人央求他让他留下,松本似乎也没有过多怀疑,甚至为了让这份合约送到日本本国,他设计了三路人马,而且三路人马身上所带的全部是假合约,真正的合约在他房间里的箱子里,但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曾经救助的女人就是哈基派来的间谍,终于在拥抱中,在昏迷后,醒来的松本发现箱子里的合约不见了,于是在出现了日本国旗的幻觉里,他面对佛像切腹自杀。
导演: 弗里茨·朗 |
雅鲁塞克上校,松本先生,其实都是在谍战中身经百炼的人,却在女人面前丧失了一切的防备,这种并不符合逻辑的情节设置也许正是弗里茨·朗设计的一种铺垫,同样是美人计,同样是间谍战,当索菲娅进入326的世界,却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那条路,歧路之存在就是为了突出两个人之间不是间谍和反间谍之间的争斗,而变成了爱人与爱人之间的合谋,只有在爱面前,他们可能脱下伪装,他们可能改变身份,也正是被唤醒的爱,不仅使得两个人真心面对,同时逐步摧毁了哈基建立的强大间谍网络。在这样的预设中,其实反逻辑的情节也一再出现:哈基其实早就知道326是内政部的人,他让索菲娅接近他,也是为了获得第一手情报,但是他不同于雅鲁塞克上校和松本,因为作为内政部人员,他的目的就是反间谍,也就是要摧毁哈基这个秘密组织,在这个意义上,326始终是哈基的最大敌人,但是在索菲娅和他接触的过程中,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将他杀死,但是似乎哈基一直没有下令采取行动,反而让他们在不断接触中培养感情,最后在已经发展到了爱情的时候,哈基也是陷于被动,甚至自己也无从逃脱。
死是容易的,在索菲娅没有爱上326的第一次相遇中,索菲娅就有机会打死他,但是326似乎根本不在哈基除掉的名单里;在索菲娅拿到了雅鲁塞克上校的文件,在女人也拿到了松本手上的日本合约,哈基也没有想要杀死326,反而让326得到了一些是线索,比如银行钞票的连号,比如雅鲁塞克的出现,比如索菲娅那间房里里的陈设都不见了——326得到这些线索的意义在于让和哈基有关的间谍系统不断浮现出来,这也使得内政部采取下一步行动有了更可靠的情报,这实在是一个不合理的设置,而当最后哈基命令索菲娅为自己做最后一件事才会让她奔向爱人获得自由,却也无法置326于死地。326称作的是33.133的列车,在相向的另一列列车上,索菲娅看到了他,当她想起哈基手上的纸条上曾有33.133的字样时,才感觉哈基的计划对于326来说是一种危险,的确,326的列车开到隧道,哈基的手下将火车后半截车厢脱离了主体,最后迎面而来的另一列火车直接撞了上去,而326发现时似乎也晚了,火车伴随着巨大的冲力向他们撞来。
《间谍》电影海报
爆炸、火灾,这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但是即使326没有及时逃离,即使他被压在下面,甚至哈基手下在火车相撞后想要斩草除根,死亡依然没有降临到326身上,索菲娅赶来,被压着的326又举起了枪,哈基手下见情况不妙逃离了现场,而326被索菲娅救出似乎伤势也不重,竟然开着摩托去追他们,也正因为如此,326知道了真正的幕后指使就是银行行长哈基,于是,迷局被揭开,内政部开始围剿银行大楼,并且在哈基施放了毒气之后依然没有将326熏死,反而让他发现了秘密通道,并最终救出了索菲娅,摧毁了间谍组织的老巢,虽然哈基从通道里逃离,但是已经失去了一切的他已经无力回天,最后在舞台上变成小丑的他,在看见了荷枪实弹的便衣警察之后,把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326从没有被列入死亡名单,到最后九死一生,似乎都是“不能死”的体现,在哈基强大的间谍系统里,死其实是容易的,当弗里茨·朗如此设置一种结局,就是证明在这个没有真实身份的间谍世界里,不知道我和他到底是谁的悬疑故事中,也许不容易的死是为了不容易的爱:从索菲亚第一次见到326,她对哈基说的是:“他太像我死去的哥哥了!”一种情感被唤醒,就是让索菲娅回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里,因为在326这个像极了哥哥的男人面前,她才是巴兰尼科娃,才是不伪装的自己。所以在之后的接触和共处中,他们之间慢慢萌发了爱意,连哈基也预感到了“你爱上他了”,但是他没有采取进一步措施,这份爱便慢慢超越了敌我的界限,火车相撞索菲娅奋力解救是爱的表现,而最后包围总部寻找通道,326也是为了将索菲娅解救出来,在施放毒气时,哈基就警告,让他们在15分钟内疏散人员,“否则你爱的人就会永远看不到”,326也向上司报告疏散人员,但是最后的哈基去势已定,无力回天的他无法让326和索菲娅死去,反而自己在被爱构筑的强大体系里失去了最后的堡垒。
间谍战里是索菲娅用美人计获得了雅鲁塞克上校的计划书,是女人用美人计获得了日本重要的合约,当女人成为美人计的工具,他们无疑只是间谍战里没有身份的一个棋子,在只为利益的间谍战中,只有容易的死,而没有真诚的爱,当326和索菲娅从敌我对立走向爱,从互为利用到互为帮助,弗里茨·朗就是用谍战的形式寻找一种爱,爱是不容易的,爱是解救,爱是付出,爱是生死度外,当然,爱也是一件奇特的事:“上帝啊,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控制着?”——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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