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28《撒旦一击》:弗尔雷死去的狗没有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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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尔雷死去的狗没有葬礼》,德语诗集,将于今年秋天出版,作者是医院里见证了很多人死去的医生。一个医生为什么要写诗?那条狗是怎么死的?它为什么死去之后没有举行葬礼?诸多的问题或者可以用相反的方式提出:医生为什么不能写诗?弗尔雷的狗为什么必须要有葬礼?当一部诗集要在还未到来的秋天出版,当同为诗人的瓦尔特称赞诗集有一个好题目,其实这一部本来虚无的诗变成了一种将要到来的必然,它和出版商联系在一起,它和纯粹的德语联系在一起,它和一个作为天才的医生联系在一起,于是,瓦尔特在医院听说妻子露易丝死去之后,在听到诗集将要出版之时,大声喊道:“我要改变生活!”

一种秋天必然发生的事,让瓦尔特想要放弃自己作为诗人的理想,是想要在没有葬礼的世界上寻找信仰,回家让专门收集苍蝇的白痴弟弟艾恩斯特用枪打中自己,就是改变生活的开始,“我要进修道院!”但是死亡只是一个伪现场,因为流出的血只是子弹上沾着的颜料,倒下的瓦尔特又站起来,进来的是伊尔姆卡特阿姨,是警探罗伊,是情人莉莎,于是在载歌载舞中,他们欢庆胜利,他们和世界和谐共存,就像最后结尾的字幕,引用自法国诗人、戏剧家安托南·阿尔托的一段话:“我们与不信教人的区别就在于是否信仰宗教,是否以人的方式来思考,但我们却能够与上帝所创造的一切生灵融洽共处。”

像葬礼之后的新生,但是在假的子弹和死亡中,在更为混乱的歌舞中,在虚假的信仰里,一切只不过是阿尔托所说的“残酷戏剧”,甚至他们就像是弗尔雷死去的狗,看上去有着特殊的地位,但只是一条狗,一条死去的狗,一条被遗弃的狗,一条没有葬礼的狗,最后,连同诗集,都成为资本这个强权世界里的祭品。但是在瓦尔特的狂欢里,他是不可能知道自己活着和死去都是一条狗,就像艾恩斯特的苍蝇,它们是接吻的对象,是爱的投射物,但其实是污秽的存在,是死亡的象征,是被遗弃的弱者。但是,在这弱者自命为强者的过程中,在疯狂制造权力的假象中,瓦尔特却书写着一条狗的荣耀,一个诗人的自恋,一个男人的权力,就像在露易丝最后死去的时候,他疯狂叫喊着:“在上帝和所有男人面前,你只属于我。”

一个男人,他在女人世界里制造着属于自己的权力:他的妻子是家里处理各种事情的露易丝,她已经和瓦尔特已经十八天没有亲吻和睡觉,她身体上的疾病已经慢慢恶化,但是在瓦尔特面前,她依然是妻子,依然要为丈夫服务,即使来找他的是情人,是妓女,即使在她面前毫无羞耻地和女人睡觉,她也依然只是一个旁观的女人;妓女拉娜是瓦尔特“采访”的人,在采访中他会用一个男人的力量解开她的衣服,然后放在床上,一种纯肉体的交媾完成之后,拉娜还不忘向露易丝要钱,而露易丝则向她要收据;情人莉莎的大门永远向他敞开,即使屋子里有丈夫罗伊夫在,瓦尔特也会高声喊道:“我要和你老婆睡觉。”而莉莎则希望有一天能搬进瓦尔特的家里,成为真正的女人;安德烈从远方而来,作为瓦尔特的崇拜者,她带来了钱,当进入瓦尔特的家里对露易丝说的一句话是:“我才是她的妻子。”

妻子、妓女、情人和崇拜者,四个女人组成了瓦尔特男权世界的臣服者,不管是用婚姻维系,还是用肉体交易,不管是情感意义,还是文字魅力,瓦尔特无疑是那个强者,就像安德烈所说:“我愿意为强者效力,这才是奴隶的荣耀。”她跪在地上让身体做出弓状的姿势,让瓦尔特坐在上面,体现着一种强者对强者、主人对仆人的统治关系。而女人对男人甘愿臣服,重要的一点是他代表着权力,这个权力可以是男人的身体,可以是男人的金钱,可以是男人的诗歌,所以一切的发生都变成了变态世界里的必然。而实际上,瓦尔特所谓的权力,不过是一幕虚假的闹剧,甚至他本身就是一个弱者。

导演: 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
编剧: 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
主演: 库尔特·拉布 / 玛吉特·卡斯滕森 / 海伦·维塔 / Volker Spengler / 英格丽·卡文
制片国家/地区: 西德
上映日期: 1976-10-07
片长: 112 分钟
又名: 撒旦酿造 / 撒旦的烤肉 / 问题儿童 / Satan's Brew

这里有一个非常微妙的关系,瓦尔特拥有着强者和弱者的双重身份,而金钱成为决定他是强者还是弱者的关键,在他去寻找出版商贷款的时候,这种双重属性就以非常荒诞的方式上演:出版商没有为他打开门,瓦尔特哭喊着,用头撞击着门,但是最后还是被拒绝了,他骂出版商是“可恶的资本家”,他在地下车库里看到出版商的豪车,说他是“法西斯”,但是正想以一泡尿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时,出版商下来开走了车,瓦尔特只好躲在暗处,当车离开,他做出了纳粹的手势,“一路顺风!”他把出版商称作是资本家,就是把自己当成了无产者,他把出版商叫做法西斯,就是把自己称作是受害者,但是最后的手势却让他也成为法西斯——在这既是强者又是弱者的矛盾体系里,瓦尔特只不过为自己找到了成为强者的虚假面具。

所以写诗,或者成为一名著名的诗人,也成为他虚假身份的象征,而两年来的第一首诗问世,就发生在权力运作的时候,他叫来了妓女拉娜,拉娜哭诉着说自己曾遭到叔叔的强奸,刚说完就在瓦尔特面前脱下了裤子,在瓦尔特鞭打她身体的时候,她找到了快感,而施虐的瓦尔特也找到了写诗的灵感,于是第一首诗问世,而他把这首诗读给莉莎和她母亲听的时候,他们也大声叫好,并认为这是一首关于革命的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所以和情人莉莎在一起就成为革命行为,“为了革命,为了钱,为了我们”成为他们的口号。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权力异化的闹剧,这一首诗根本不是瓦尔特灵感闪现时的诗作,它的作者是斯蒂芬·歌德,这首诗就在艾恩斯特捕捉苍蝇之后拿在手里的那本诗集里。

《撒旦一击》电影海报

于是,瓦尔特摇身一变,变成了斯蒂芬·歌德,而他对歌德的命名是德国最伟大的诗人,是纯粹的诗人,他与安德烈见面时就随口说出了歌德的诗歌,并把自己叫做斯蒂芬·歌德,“诗人仿佛是出入于暴风雨的乌云王子。”在刮起了暴风雨的诗歌世界里,瓦尔特甚至在没有金钱的支配下也成为了诗人,于是安德烈臣服在他的脚下,把他叫做丈夫,也叫做主人,乐意享受做奴隶的感觉:瓦尔特把她囚禁在地下室里,让艾恩斯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最后虚弱得快死去的时候,还把她绑起来,安德烈甚至没有一丝怨言,因为在她看来,只有自己成为被虐待的弱者,瓦尔特才越来越像一个诗人,一个天才,一个制造了暴风雨的乌云王子,才是这个世界最高的统治者。

权力是一个虚假的面具,在女人的臣服中就越显示了其疯狂的一面,这种所谓的革命,这种所谓的诗歌,这种所谓的纯粹,其实是一种反讽,因为正是变态的强权崇拜才发展为暴力,才导致了疯狂,才产生了法西斯,所以在暴虐、残忍和凌辱的世界里,不对等的关系,不真实的身份,让瓦尔特成为了撒旦,一个披着诗人面具的撒旦。但是这种畸形并不只在瓦尔特身上体现,在这里还有另外的男人:警探罗夫在妓女被枪杀时来到瓦尔特家里,调查这一起命案,但其实作为法律的维护者,他和瓦尔特也一样,也握着虚假的权力,和他一起洗脚便是这种同流合污的证明,而最后一起狂欢则把自己变成了撒旦;艾恩斯特是一个白痴,但是他在女人面前也有欲望,甚至在拉娜那里也想成为进入者,他收集苍蝇,似乎在为这些弱者寻找生命的尊严,但其实苍蝇成为他疯狂虐待的对象,他用放大镜灼烧苍蝇而在死亡中体验激情;还有莉莎的丈夫罗伊夫,他根本不在乎她就是自己的妻子,在如同游戏的婚姻里,他们各自寻找刺激,在瓦尔特说“我要和你老婆睡觉”,他则很冷静地说:“你应该理智点。”站在瓦尔特疯狂的对立面,罗伊夫所谓的理智则是某种程度上的冷漠。

男人在女人世界里成为被想象的强者,男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则变成被虚构的强者,他们没有自我,没有灵魂,只有所谓的诗歌,当露易丝告诉瓦尔特,斯蒂芬·歌德是一个同性恋时,他为了使自己成为歌德,竟然主动去找男人,当男人在床上脱去衣服,他则惊恐万分,他又把男人当成了诗歌的吟咏物,让年轻人面对着他朗读歌德的作品,这种被符号化的存在其实阉割了歌德这个“纯粹诗人”的灵魂意义,而被还原为一种赤裸裸的肉体。从所谓的灵魂蜕变为肉体,也意味着强者变成了弱者,甚至反过来被女人所控制:瓦尔特再去找出版商,他需要安慰出版商的女人才能得到贷款;妓女拉娜带着几个男人在街头狠揍了瓦尔特;瓦尔特痛苦地倒地,传来的是安德烈的咒骂:“我竟听命于一个弱者……”

没有作为天才的诗人,只有卑微的男人,没有纯粹的灵魂和诗歌,只有欲望世界里肮脏的肉体,没有“一位书写了人类英雄的诗人”,只有成堆让人恶心的苍蝇,所以当阿尔托说“能够与上帝所创造的一切生灵融洽共处”,其实就是一个充斥着肉体、权力和死亡的污秽现实,就是一个让道德、灵魂和信仰变成“撒旦的烤肉”的沦落世界,就是在暴虐、残忍、凌辱中异化的丑陋存在,弗尔雷死去的狗没有葬礼,所有人都像狗一样,也永远不可能书写死去的悲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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