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24可见的与不可见的
13:15-16:20,时间明明白白写在昨天的叙事里,作为可见的一部分,时间不可更改,它行走在自己的路上。但是在这被放在括号的时间里,经过的人,发生的事,说过的话,是不是在可见之外而成为不可见的存在?是不是这样的不可见最终会变成未知?
在起始为端点画出的那条时间轨迹中,可见的是那条并不深邃的通道,是通道末端那三张待坐的椅子,是站在椅子前望见窗外的挖掘机,是延伸到远处正好有一辆动车或高铁疾驰而过的铁轨,是一只鸟或群鸟飞过的天空。如果把目光收回来,把近处的一切都看成是某种秩序,那么可见的是病房的号码,是床头的氧气罩,以及一个穿着病服走进手术室的人。可见的世界总是明确的,甚至是唯一的,它们被目光纳入,成为无法逃逸出去的存在,而在明确而唯一的看见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也都在规则和秩序中行进。
以及最终作为句号划定的终结,在并不漫长的等待之后,一个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一个人,戴上了床头的氧气罩,躺在专属于自己的病床上,然后目光向远处,是一条有些逼仄的通道,是通道末端已经坐着人的椅子,是站在椅子前望见窗外已经停歇的挖掘机,是延伸到远处没有看见动车或高铁疾驰而过的铁轨,是有些昏沉和黯淡的天空——从通道到椅子,从椅子到窗外,从窗外到铁轨,从铁轨到天空,在时间的序列里,它们改变了一些,甚至向着相反的方向行进,但是依然是可见的,依然在可见中成为明确和唯一的存在——可见的下午,是不是没有了一切的可能性?
从远及近,以及由近及远,可见是目光带来的世界,但是当目光被闭合的时候,还是可见的吗?大约是坐在椅子上,让一张待坐的椅子不再空洞,位置里已经有了变化,但是在坐上之后闭起的眼睛把自己带入到了一个梦境中,破碎而不可知,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直到醒来才知道有限地被隔离了,隔离在由确定的图像、声音组成的现实之外。然后站起身,在时间还没有走到那个句号之前,还走到了正在发生手术的楼层,还听到了隔着玻璃听到医生说“顺利”的话语——这一切依然是可见的,图像和声音不惊扰破碎的梦,破碎的梦也不惊扰可见的世界,两者相安无事,即使从梦境再次返回现实,可见的一切在改变中依然是可见的。
但是不可见的世界早就打开了,它和可见的存在同时发生着:在从开端到句号的时间里,被送进手术室而推出来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进去之后是关上了门,一扇之外是另一扇,里面和外面被隔绝了,当外面的世界变成等待,以及等待的碎梦,里面的世界一定发生了更多更位置的故事,关于身体,关于器官,关于设备,关于麻醉,以及关于某种疾病的医治,都在里面变成了不可见的部分,没有可以窥探进来的目光,没有可以听说的起始,没有可以知道的过程,甚至所谓准备阶段的清醒,也都在不可知中发生。不可知越过了可知的界限,未知代替了知识的范围,即使最后变成了顺利、平安的结论,不可知依然在无限的时空里,在那扇永远关上的门里,成为无法进入的世界。
不可见是在那个位置上留下了一个空位,即使所有的知识、猜测和想象都能放置进去,但是不可见永远不会变成可见。只是当故事明确发生,当时间成为唯一,当看见和听说以及最后的结论都不是可能,可见是不是也会转变成不可见?昨天之后是今天,不可见的他人之后可见的自己:进入大门,进入考场,坐在自己的位置,一切都是可见的,可见的桌子,可见的黑板,可见的试卷袋,可见的考场纪律,可见的监考老师,以及可见的题目,而坐于其中,在被划定为一个具体时间的考场里,我也是被自己看见的,自己可见自己,再无任何的可能,读了哪些题目,做了哪些习题,答了哪些问题,以及选了哪些答案,都一目了然,起身,交卷,结束,可见的世界没有发生第二次的可能。
自己可见自己,自己是自己的主体,自己也是自己可见的对象,在这个只有坐在唯一一个作为,拥有唯一身份的地方,可见是不是只是自我关照自己时的状态?门开着却不能走出去,像是关闭在那里,在一个没有对话没有交流甚至没有互动的世界里,除了自己可见,是不是对于所有他者来说都是不可见的?甚至自己的可见也在模棱两可中变成了不可见:没有唯一的答案,没有明确的选择,没有必然的得分,像是搁置在一个必须可见却不可见的角落里,被时间锁在其中,被任务锁在其中,被可见的表相锁在其中——还能逃逸吗?还能进入不可见的迷宫里吗?还能在可能中走向必然?
可见的世界敞开大门,不可见的房间关闭窗户,可见的时间没有意外,不可见的时间充满未知,可见的目光安然无恙,不可见的目光闭合在碎梦中,可见的和不可见的,交错发生,却从来不在转变中成为一种共通体,疏远、陌生、神秘,以及缺失的对话和命名:
直到他跌撞着记起从前的日子
豁然开朗而那些石路
静静躺着,每棵树立在自己叶子中
鹤已从空中飞走,那一刻他
记起他是谁
只是忘了名字
——W.S.默温《故事深处》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1991]
顾后:某个被涂抹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