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05《九零后》:只能有限走近历史

20210605.png

先是计划中的走近:观看这部点映的电影之前,去上海采访的方案已经通过,或者说,三天之后就要付诸实施,采访的内容是关于越剧《杨立贝》的,这部六十年代从山村走出来的戏剧,在上海滩一炮打响,继而在全国引起轰动,越剧的其中几位演员现在就住在上海,他们已经接近90岁,有的甚至已经超过了90岁——在上海采访之前,已经结束了对本地演员的采访,而这位老人就生于1926年,今年96岁——也是“九零后”,采访时她已经卧床不起,但是还能回忆起当时在上海滩演出的情景,甚至还熟练地吟唱起戏中的唱词。

采访是为了让他们回忆,回忆是为了做一种记录,称之为“抢救性”记录并不为过,但是记录的意义到底何在,其实就是激活那段历史,让历史在他们口中“说话”,像那些经典的唱词那样。上海的采访即将开始,而走进点映的《九零后》电影观影现场,似乎也是一种应景,电影对他们进行“抢救性”纪录,观众在这种记忆和影像的复活中走进历史,但是现实中的我们真的能通过110分钟的纪录片走进那段不平凡的岁月?也许我们只是走进了电影院,只是沉浸在电影记录本身的音画世界,而对于那段隔开了太久的历史,或者只能走近,而且是有限地走近。

“所有人谈起西南联大,就要说它的那一串闪光的数字:两位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多少位人文大师、多少个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其实我觉得背后的这个问号是应该提出来的,就是它为什么能?”导演徐蓓用“西南联大为什么能”设置了这个纪录片的思路,2018年她曾经拍摄了关于西南联大的纪录片,但那是电视纪录片,一共5集,每集50分钟。250分钟的电视纪录片相比于110分钟的电影,的确时长更长,容量也更大,但是对“西南联大”的纪录是整体性的,或者说它反映的是一种被书写的宏大历史。我没有看过2018年的系列纪录片,但对于徐蓓所说“西南联大为什么能”的思路基本也是认同:她认为,这个电影走的是和系列纪录片完全不同的路径,这不是一次“重做”,而是一次“重构”,其中最不同的角度是:“我们以西南联大学子的个体生命的角度,从这一个比较统一的角度去看待西南联大的历史。”

导演: 徐蓓
主演: 杨振宁 / 杨苡 / 巫宁坤 / 马识途 / 潘际銮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汉语普通话 / 英语
上映日期: 2021-05-29
片长: 110分钟
又名: 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

个体是西南联大曾涌现出的2位诺贝尔奖获得者、8位“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170余位两院院士;个体是从长沙到昆明历时68天徒步1600公里的“湘黔滇旅行团”成员;个体是出现在纪录片中杨振宁、杨苡、巫宁坤、马识途、潘际銮、许渊冲、吴大昌、王希季、张道一、郑哲敏、刘缘子、胡邦定、王汉斌、叶铭汉、罗振诜、彭珮云等16位平均年龄超过96岁的“九零后”……徐蓓为了讲好个体的故事,她选择了两类“学生”,一类是直接出现在摄像机前接受采访的当事人,第二种是已经去世但在西南联大中具有突出贡献的人——比如穆旦,比如闻一多,比如缪弘,在这些人物的讲述中,电影使用的是“引用”,或者引用他们当时写的诗,或者通过活着的人引用他们的故事,或者以漫画和素描的方式再现那段经历。而其实,这两类学生之外还有另一类特殊的人,在美国的巫宁坤接受了徐蓓的采访,在电影中他含泪唱起了《松花江上》,他想起的是在黑暗岁月中与沈从文作品的重逢,想起的是收到恩施的勉励长信,想起的是自己感悟到“柔弱中有强韧”的精神。回忆和叙说,使得巫宁坤成为第一类人,但是在电影制作完成并公映的时候,巫宁坤却已经离开了人世,他也成为了电影拍摄这一段历史中的一部分,成为了“第二类人”。

第一类人还活着,第二类人已经逝去,第三类人在活着和逝去之间,但是他们都以个体的方式纳入到徐蓓的影像世界里,他们构筑了纪录片多元的影像空间,而所有的空间指向都归结为70多年前的“西南联大”,归结为“西南联大为什么能”:西南联大为什么能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保持自由独立的精神?为什么能在国家生死存亡中拥有热血爱国情怀?为什么能在历史的迷象中坚持勤勉刻苦的学风?实际上,这些议题也还是太过宏大,从个体意义上来说,当他们面对时局面对现实面对未来,当然有过迷惘,有过彷徨,甚至有过退却,所以以个体的方式再次进入历史,首先就是对自我、对理想、对生命的体悟,就是对尘封历史中鲜活的青春记忆的激活。

从长沙出发徒步南迁,他们的足迹横穿湘黔滇,爆炸声就在耳边,有些人内心充满了不安和害怕,甚至还有恐惧;组建西南联大,只有匆匆建起来的校舍,泥土糊墙的一间宿舍要住四十个学生,上下铺之间之后很窄的国道通过,“教室是铁板房,干打垒的墙,木格的方窗子,上头没有玻璃,是糊的竹纸,一下雨就‘叮当叮当’地响。”宿舍里满是臭虫,让人无法按说,王希季说,后来大家就慢慢习惯了,“你咬你的,我睡我的。”杨苡则说,“把臭虫捉起来,放在瓶子里,瓶子里的臭虫,还在自顾自地繁衍下仔。”而一开场出现的杨苡,回忆的是自己和巴金的友谊,以及对二哥的暗恋,少女心思一览无余。

《九零后》电影海报

他们是鲜活的个体,他们是具体的个人,即使面对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问题,他们也是在个体意义上成为那个时代的见证者。杨振宁和邓稼先常常登高远眺,一起吟诵唐代李华的《吊古战场文》:“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当看到山河沦落,看到草木凋零,他们借古喻今,以慷慨悲壮的语句,开阔雄浑的意境寻找力量,这“浩浩乎”也成为他们对时代的一种态度,他们的心中装着古人的经纶,心里装着浩大的河山,于是他们高唱起“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的校歌,于是他们穿过一座城去听“中国有史以来最好的国文课”,许渊冲说:“我就说我的根在西南联大,根源是闻一多,钱锺书。”于是,他们听托赛里的《小夜曲》,和先生们一起抱着书“跑警报”,也加入“飞虎队” .....面对镜头,即将迎来100岁生日的卫星与返回技术专家王希季说:“我就是想做一个人杰。”

个体的回忆构成了鲜活的历史,而在镜头前,他们依然以个体的方式被记录,许渊冲还是那么可爱,他还会经常上网看一些东西,当说起巫宁坤的时候,许渊冲说:“他法文不好。”言下之意是自己就是最好的,但是他也有佩服的人,那就是杨振宁,大一时他们就是同桌,许渊冲狡黠地一笑,文科自己最好,理科是杨振宁,工科是王希季——在某一方面,他还是最出色的。其实在个体意义上,这些十八九岁的青年学生,都构成了伟大的一面,他们在爆炸声中求学,他们在危难关头读书,在乱世中,他们依然追求着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依然崇尚科学民主,依然以自我牺牲的精神冲锋上阵,穆旦1940年西南联大毕业后留校任教,两年后参加了中国远征军出征缅甸,经历了野人山战役,差点命丧战场,但是他还是活了下来,当那些年他写下的诗歌出现在电影里,个体的命运和时代紧紧相连,而这一切西南联大功不可没,所以在最后结尾的时候,每个人都清楚地报出了当年在西南联大的学号,这是属于他们的唯一符号,这是属于历史的特有记号,杨苡说:“我的学号是2214,我一辈子都记得。”

战乱、西行、重建、抗争,个体书写着每个人的历史,每个人的历史组成了80多年前西南联大的历史,西南联大的历史又折射出中国那段血雨腥风的历史。历史本身是无声的,正是这些个体回望那段无声的历史,用鲜活的青春记忆激活历史,完成了“西南联大为什么能”的回答。但是,对历史的阅读总是需要面向未来,而面向未来更重要的是立足现实,实际上徐蓓在提出“西南联大为什么能”的疑问时,潜台词似乎是:为什么现在不能?在这个和平年代,在这个发展的时代,我们只能从影像中阅读那段岁月,敬仰那些大师,而阅读和敬仰总是保持着距离,这是历史和现实的距离,在独立和自由逐渐缺失的时代,在精神和思想不断泯灭的时代,在遗憾和无奈中,或许,我们只能走近那段岁月——永远不可能走进。

[本文百度未收录 总字数:3230]

随机而读

支持Ctrl+Enter提交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查看日历分享网页QQ客服手机扫描随机推荐九品书库
[复制本页网址]
我在线上,非诚勿扰

分享:

支付宝

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