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04《致弗瑞迪‧比阿许的信》:灵与肉被遗弃在中间
一部关于洛桑的电影该如何拍摄?与其说是一个疑问句,不如说是戈达尔在写给弗瑞迪·比阿许的信中的一个否定句:不能以记录的方式拍摄这样一部电影——这便是戈达尔的一种拒绝,而戈达尔所拒绝的是“他们”所规定的一种肯定,在肯定的任务和否定的答复之间,戈达尔用“一部关于洛桑的短片”代替了洛桑建城500年的纪录片。
一封写给弗瑞迪·比啊许的信,是戈达尔脱离肯定的规则而建立否定的批判的表达。弗瑞迪·比阿许,Freddy Buache,即弗雷迪·布歇,出生于瑞士洛桑的演员,在戈达尔的《李尔王》中出演角色,当戈达尔写信给弗雷迪·布歇,探讨如何拍摄关于故乡洛桑的电影,两个人就是站在“他们”对面的“我们”:“我们已经如此苍老,影院早已逝去,应该尽快达到事物的底部……”而他们是谁?“他们”投资了电影,“他们”提出了对电影的要求,“他们”对“我们”提出了批评:“他们认为我们是骗子。”为什么在戈达尔看来,“我们”已经苍老,而“他们”会认为用5年时间拍摄是一场骗局?
对立产生了,戈达尔选择了拒绝,而拒绝的理由就是因为电影的理念不同。他们所要求拍摄的是一部关于洛桑建城500年的电影,500年是漫长的历史,它指向的是大写的时间;它要表现洛桑,它指向的是大写的城市,500年的洛桑自然是关于时间和空间的宏大主题,这个宏大主题在戈达尔看来无法完成,引用维特根斯坦的话:“我们犯下的错误,就在于蓝色和绿色部分。”而戈达尔加上了一句:“这就是洛桑。”洛桑是一个“蓝色和绿色不分”的城市,实际上戈达尔的意思是“他们”所要求的拍摄的电影是犯了“蓝色和绿色不分”的错误。蓝色是什么?绿色又是什么?蓝色是天空,是一个仰拍镜头下的事物,绿色是水面,是一个俯视镜头下的事物,蓝色和绿色,仰拍和俯拍,构成了洛桑的上和下:从山上面看到的洛桑,从水下面看到的洛桑。但实际上,仰拍和俯拍所呈现的视角就是一种大写的状态,它是宏大的,更是静止的,甚至在被记录的形式里,它自己构建了关于历史、关于城市的一种停滞状态。
导演: 让-吕克·戈达尔 |
“我看见了介于蓝色和绿色的东西。”这是戈达尔的理想,“我意识到三个镜头就够了。”这是戈达尔的观点。三个镜头,是蓝色的镜头,是绿色的镜头,是蓝色和绿色之外的第三个镜头,戈达尔称之为“介于蓝色和绿色的东西”,他将其命名为灰色:灰色是蓝色上升到绿色的颜色,或者是绿色下降至蓝色的颜色,一种介质的存在,是混合更是融合。当然,色彩学只是一种命名,灰色的存在是仰拍和俯拍之间的那个中景,中景指向更具体的广场,中景表现更多元的人群,中景以平视的方式展现当下,所以不管是灰色的镜头,还是中景,戈达尔所强调的就是人:当他说出“灰色”的镜头时,短片所对准的正是那些行走的人,他们身上穿着的不只是蓝色衣服,不只是绿色服装,更是黄色、红色——灰色指向的是具体、多元和融合,恰恰这就是洛桑的真实。
真实的灰色,真实的生活,真实的人,这就是戈达尔要拍摄的电影,而这种电影观并不只是为了表现一个具体的洛桑,它是艺术的一种标准:不拘泥于单一的呈现,在流动中呈现生命本质。所以戈达尔既是对“他们”的拒绝,“灵与肉已经被遗弃在中间。”又表达了“我们”的坚守,中间的灰色才是灵与肉最真实的体现,它不是一种永恒,而是流动,“我喜欢这种流动,它摆脱了城市的几何学。”城市的几何学是蓝色和绿色不分的单一,是直线和拐角组成的时间和空间,甚至只是设计者的石块,所以流动是风景,变化是风景,“我只要三个镜头”的戈达尔抛弃了对500年洛桑城的记录,抛弃了他们构建的城市几何学,他重新寻找在中间的灵与肉——“如果你懂得如何拍摄群山、水与植物,便懂得如何拍摄人。”引用刘别谦的说法,戈达尔让城市不再活在几何学里,而是变成一部小说,一部灰色的小说,一部在中间的小说,一部灵与肉的小说,“每个城市都是一部小说,小说是美化城市的必需品。”
《致弗瑞迪‧比阿许的信》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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