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29《雨》:落在诗意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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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雨,既不是雨的概念,也不降雨的时间或空间状态,而是使得雨自显为纯粹质性、纯粹力量的独特性所构成的集合,它毫不抽象地将所有可能的雨调合在一起,并构成了相应的任意空间。

吉尔·德勒兹在《运动-影像》里阐述了尤里斯·伊文思经典短片《雨》的哲学意义。和对伊文思的另一部短片《桥》的评价一样,德勒兹认为,电影中的雨不是概念意义的雨,也不是和抽象理念或一般理念对位的雨,更不是“下在某处、确定而具体的雨”,在去除了对时间和空间的再现意义之外,德勒兹认为,雨以“安静而持续的出现方式”,构成了一种纯粹的存在,它是由独特性构成的集合,它发生在相应的任意空间里,“它沉静而持续地滴落在叶丛间、在池塘上打出交叠的水纹、在窗面上彷徨滑移的雨滴、映在湿漉柏油道路上的大都会宿命……”

德勒兹将其看做是一种“动情力”的表现,而“桥”所具有的动情力量一样,是整体的集合。的确,一场雨,不是这一场雨,不是在荷兰下起的雨,时间和空间具有的个体化事物状态都在伊文思的镜头里,变成了一种普遍存在,它以下落前、下落时和下落后组成了关于雨的时间序列,它在路上、水面、城市之中演绎了任意空间的可能性,雨是独特的雨也是所有的雨,雨是具体的雨也是纯粹的雨。但是在“伊文思之眼”所编织的雨世界里,伊文思用镜头所捕捉、所编织、所实现的是一种充分展现影像本身魅力的“诗意的雨”,他用光影完成了一场雨的到来和逝去。

第一个镜头光照在水面之上,水的流动带来了光的流动,光的流动带来了水的闪烁,水的闪烁又带来了光的运动,光和水都是非静止的存在,当它们融合在一起,带来的波光粼粼的一幕便是对“雨”诗意阐释的开始,所以从第一幕开始,“雨”其实是关于水的一种诗意书写。在雨下落之前,城市的一切在流动、在移动,但都是在某种秩序下行进:轮船的烟囱冒着烟,它们在水面上航行;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在前进;天上飞过一家飞机,乌云开始增多……在没有下雨之前,波光粼粼的湖面,轮船行驶中划开的水面,以及路上本来积水形成的倒影,都在伊文思的镜头里,变成了诗意的存在,尤其是那个打开窗户的镜头,一面窗被打开,在地面的倒影中,留下的是“另一面”窗户,它和真实的窗户形成了一种对称的美,而当真实的窗户在画面之外,倒影里的那扇窗户却形成了更美的镜像。

导演: 尤里斯·伊文思 / 曼努斯·弗兰肯
编剧: 曼努斯·弗兰肯 / 尤里斯·伊文思
类型: 纪录片 / 短片
制片国家/地区: 荷兰
语言: 荷兰语
上映日期: 1929-12-14
片长: 14分钟
又名: Rain

真实和镜像,构成了水独具魅力的影像存在,它们是互补,更是融为一体。而当雨终于下起来,这种水的质感和运动中形成的光影语言才是最富诗意的表现。云层增厚,风刮了起来,街边的遮阳伞,晾晒着的布,在飘动中带来了风的气息;之后雨滴落下来,行人伸出手感受到了雨滴,于是急忙赶着回家。通过风、通过行人的动作,传递出雨即将到来的消息,这是一种侧面的表达,终于雨下在了地上,下在了水上,下在了城市里,作为一种运动的呈现,伊文思的摄像机所捕捉到的是地面、水面具有的某种流动性,当雨落下,它形成了涟漪,它带来了水纹,它甚至制造了平静状态的破坏感。于是诗意的世界随着涟漪、水纹和平静的破坏,而具有了运动中光影的变化,光影变化中运动的产生,它们连接在一起,它们融合在一起,它们成为了德勒兹所说的“纯粹质性、纯粹力量”的集合。

对倒影的特殊兴趣,让伊文思脱离了对物本身的呈现,在镜像变影像的呈现中展示具象之外的诗意。雨成水,水成潭,在小小的潭里,雨水还在掉落,它构成了一个独特的世界,边界划出了有水和无水的两个世界,当雨水掉落,它泛起了涟漪,它制造了波纹,但是仅仅在水世界里演绎;当车辆经过,当行人经过,它制造了倒影,倒影也只在水世界里演绎,被边界所区分,就是将具象和诗意区分,就是将真实和镜像区分,只有在这小小的独立世界里,只有在被具体和真实所凸显的世界里,雨所带来的纯粹性、动情力和诗意才能真正呈现出来。在城市里也一样,当雨水终于将城市的道路变成湿漉漉的存在,那些行进的车,那些走动的人,也都在镜像世界里演绎着别样的光影故事。

还有那些被撑起的伞,在滤镜效果中更是具有了诗意之美;还有那些水珠的跳动,水帘和水瀑的形成,也都是雨的变形,也成为了伊文思的抒情主体。可以说,雨在时间上已经是伊文思主观时间中的雨,雨在空间上也变成了伊文思构筑了独特空间的雨,甚至伊文思就在雨中:画面中掉落的雨打湿了镜头,形成了模糊的效果,这便是“在雨中”的直观表达。伊文思和伊文思的镜头就这样以在场的方式“在雨中”:跟拍街上行驶的车辆和行人,在汽车上由于车辆行驶保持一致,记录透过被雨打湿的车窗看见的街景,朦胧的世界更具朦胧之美……

路湿了,水湿了,伞湿了,城市湿了,湿了是雨的运动带来的效果,湿了更是让世界变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它是影像,它是镜像,它去除了事物性,它具有了纯粹性,坠落、荡漾、绽放、跳跃、隐没,就像纯粹的生命,运动是它唯一的美。

《雨》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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