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6-01《西班牙土地》：聚集可以灌溉的水
“西班牙土地”是干旱的土地，是亟待灌溉的土地，是带来希望的土地，是聚集力量耕种的土地——从干旱到耕种，是土地的流变，而在这场流变中，“西班牙土地”具有了极强的政治隐喻：“西班牙人民获得了这片土地，我们有权利通过民主选举来耕耘这片土地，现在我们不得不为捍卫这片土地而战斗，即使是最小的村庄……”
1937年，西班牙内战爆发，尤里斯·伊文思扛起摄像机踏上了西班牙的土地，对于他来说，来到西班牙并非只是为了记录一场战争，政治立场鲜明的伊文思支持的是共和派，反对的是弗朗哥的法西斯主义，他和作家海明威等人组成的今日历史电影公司担负起了记录西班牙内战的使命，“在巴黎，我遇到了海明威。我们喝了很多酒，吃了很多丰盛的晚餐。海明威说，如果有什么办法，他会很乐意的。”伊文思拍摄、海明威解说，便成为他们的一次实践。但是和《博里那杰的悲哀》的展现方式不同，在《西班牙土地》这部52分钟的纪录片里，没有过分直白的政治口号，没有意识形态化的战斗宣言，也没有“这些都是资本主义的恶果，想要从病态的剥削中出来，只有通过无产阶级专政，实现社会主义”的解说文本，伊文思抛去了这一切，虽然还是把摄像机当做是战斗的武器，但是明显回归了纪录片本身，而在关于“西班牙土地”的表现中，伊文思更是以“水”为元素，构建起一条叙事线索。
纪录片首先拍摄的是一座名为弗恩特艾里恩的村庄，这是一个居住有1.5万人的村庄，赫塔河流淌在它边上，沃林西亚公路穿村而过。在伊文思的镜头下，这个村庄里的男女都是过着集体生活的劳动者，男人们带着必备的工具和食物，牵着牛羊出门劳作，女人们则在家里洗衣、煮饭、带小孩。看起来这是一个和谐的村庄，但是在伊文思的镜头下，这个村庄相关的一切似乎都有其存在的目的。弗恩特艾里恩村里的土地其实一直干旱，这里的人在近50年的时间里一直在想办法引水灌溉，有了水才可以种植更多的农作物，有了更多农作物才能改善生活，所以干旱是这片土地的关键词，而伊文思之所以强调干旱的现状和人们对灌溉的渴望，是为了引入关于“西班牙土地”更大的概念。
赫塔河就在村庄边上，沃林西亚公路穿村而过，它们的存在也具有重要意义，甚至是战略设施，“必须保护马德里”，在这里伊文思从村庄引向了马德里，这个村子距离马德里只有25公里，这个距离并不只是地理意义的，在那个年代它具有的是战略性意义——一张地图标注了村庄和马德里的位置，也动态反映了两者的关系：西班牙法西斯主义军队正是想要控制这条公路，并通过公路进行物资运输支援在马德里的叛军。所以从村庄到马德里，伊文思的转移就是为了突出马德里战役的行驶。接着他把镜头对准了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展现了共和派和国际纵队同仇敌忾的信心。马德里的叛军还控制着一些据点，他们还不时发动反攻，在他们的反攻下，马德里的居民很多离开了这个城市，城市也沦为了一片废墟，但是更多的人留了下来，他们还生活在这里，在叛军的炮弹袭击中很多人丧生，但是留下来的很多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卫马德里。
| 导演: 尤里斯·伊文思 |
马德里的市民在保卫这个城市，马德里的共和军在保卫这个城市，来自世界不同国家的反法西斯主义者也在保卫这个城市，伊文思将镜头对住了那些战士，他们是军队领导人瑞格利斯特，他发表了向叛军进攻的演讲；他们是号召大家团结起来的卡拉斯；他们是为战争付出了代价的摩西·迪亚斯；他们是来自德国的国际纵队战士鲁斯塔·布里克拉，来自德国而且在战争中负伤，但是对支持西班牙反法西斯的决心不变；他们是帕西拉里，作为西班牙内战期间最著名的女性，她坚持战斗的目的是为了迎来一个新西班牙；当各方不断加入政府军宣布对叛军作战，总统发表了讲话，希望大家一起捍卫这片土地……伊文思记录了总统的这一番讲话，从“西班牙土地”又引向了“即使最小的村庄”，于是伊文思的镜头再次从马德里转向了弗恩特艾里恩村。
在这次转向中，弗恩特艾里恩已经不单单是一个村庄，一个需要用水灌溉土地的村庄，朱立亚是政府军的一名战士，他就是来自这个村，在马德里经历了炮火洗礼的朱立亚随着军车回到了村子，和母亲拥抱，和父亲聊天，他的这次回家并不是为了叙旧，而是投入新的战斗，消灭马德里叛军的重要一步就是占领这条公路，就是保护这座大桥。于是在朱立亚的带动下，村民们拆掉了自家的门板、拿出了一些物质来支援那些战士，更重要的是，他们投入全部力量要解决这片土地的引水问题。在激烈的炮火中，在发生死亡的战斗中，村民们毫不惧怕，他们和战士们一起战斗，在消灭了叛军力量的同时，这片土地的引水工程也正式启动。
终于，赫塔河的水顺着村民们搭建起来的木板水渠流到了这片土地上，水是生命之水，是浇灌之水，是解决干旱的生产之水，是用于耕种的希望之水，而水作为一种聚集而来的力量，具有的隐喻也成为这场战斗最后胜利的保证。从弗恩特艾里恩的干旱之地到马德里的战斗之地，从马德里的战斗之地到西班牙的和平之地，在从西班牙的和平之地又回到弗恩特艾里恩的聚水之地，在水的转换和连接中，土地被捍卫、被灌溉，伊文思以自己的鲜明立场、影像中呈现的力量，完成了个人第一部表现人民反法西斯主义的纪录片。
《西班牙土地》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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