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4-17《马上双雄》:他们如何回来

20240417.png

“马上双雄”,或者“浴血双雄”,或者“龙虎双雄”,中文译名中的血脉偾张和英雄主义,连同海报中的绝骑飞尘,都在约翰·福特的原片名中被轻易解构了:只是“Two Rode Together”,两名骑士而已,骑兵团中的吉姆和小镇上见钱眼开的警长麦凯,而讲述白人深入虎穴“营救”被印第安科曼奇人“囚禁”的白人故事,也一起走向了约翰·福特式的简单主义图解。

这本身是一个关涉历史遗存、种族偏见和政治殖民的沉重话题,它的主要架构依然是约翰·福特一直在表现的美国白人和印第安人之间的矛盾,当吉姆在小镇找到好友麦凯,并以诱惑式的方式将他带到40里之外的贸易战,这个问题便慢慢浮出了水面。按照骑兵团长官的想法,麦凯的任务是去科曼奇营地将囚禁在那里的白人解救回家,那些白人被科曼奇人抓走好几年了,长官之所以让麦凯“执行”这次任务,是因为麦凯和其中的首领昆纳帕克是“好友”,他们曾经有过贸易和交易,但是长官又派了自己的手下吉姆一起去执行这个任务。执行任务的麦凯和吉姆便成为“Two Rode Together”,但是在一起的他们,深入科曼奇营地的他们,完全代表着不同的身份。

麦凯是小镇上的警长,但是小镇并没有出现好的秩序,他可以让不欢迎的人离开旅店,他和酒吧老板娘蓓儿厮混,他从每个商铺收取十分之一的好处费,作为小镇秩序和治安的维护者,麦凯只考虑自己能否继续连任,因为连任意味着权力,权力意味着利益,所以被吉姆“引诱”而去,甚至最后和长官讨价还价,只为了自己的利益,“每次我和他做生意,总觉得自己留下些东西,比如我的头皮。”他和科曼奇首领昆纳之间也之存在生意关系,所以听起来是去解救白人囚犯,实际上就是去做一桩生意,几条来复枪就是换取那些白人的条件。但是长官作为骑兵团的领导,他所代表的是更高之上的政治利益,“我们盼望有人去拯救被奴役的那些人……”在这里,长官所代表的美国白人把科曼奇人看做是野蛮人,白人被他们抓去成了囚犯,成了被囚禁的人,成了被奴役的人。

所以,麦凯和吉姆“马上双雄”代表的是完全不同的利益群体,麦凯和科曼奇人只做生意,他们是生意上的“伙伴”,所以科曼奇人中的白人就是交易的“商品”,它们和来复枪拥有相同的价值,那个叫瑞格的老头偷偷找到麦凯,希望他从科曼奇人那里带回“儿子”,这个儿子不是自己真正的儿子,而是妻子前夫的儿子,因为被抓去已经好多年了,格瑞知道妻子根本认不出来,所以只是希望麦凯带回一个年龄相仿的人即可,只为让妻子满足心愿,所以为了这个目的他承诺给麦凯1000美元,做生意的麦凯当然乐于接受。但是,吉姆代表的军方是要实现一种政治目的,他是为了解救那些被奴役的人,所以深入科曼奇人的营地,他甚至是在对敌作战,因为白人和印第安人的矛盾就是敌我矛盾。一方是纯粹的贸易伙伴,一方则是敌我矛盾,在相异的目的中,“马上双雄”呈现了完全不同的历史景观,而这样的矛盾也体现在麦凯和吉姆的矛盾中,当听说长官的要求,麦凯认为自己只是变成了一个政治工具,更担心会触及科曼奇人的利益威胁自己的安全,“你这样就像是放狮子咬人前,给罗马的基督徒看福音书……”但是希望得到自己利益的他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导演: 约翰·福特
编剧: 弗兰克·S·纽金特 / Will Cook
主演: 詹姆斯·斯图尔特 / 理查德·威德马克 / 雪莉·琼斯 / 琳达·克里斯特尔 / 安迪·德怀恩
类型: 西部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61-07-26
片长: 109 分钟
又名: 龙虎双雄 (港) / 麦凯警长 / 浴血双雄

约翰·福特在这里以“马上双雄”的并置凸显了两种关系,白人和科曼奇人可以是生意场上的平等关系,也可以表现为敌我之间的对立关系,一种是内部的,一种则是外部的,但是白人和印第安人之间的复杂关系本身就交错在那里,而约翰·福特构建的这个故事已经突破了此前将矛头直接对准印第安人从而表现白人英雄主义的模式,反而开始审视白人根深蒂固的观念。这里提出的一个问题是:当马上双雄深入科曼奇人营地,做生意也罢,有政治目的也好,已经在科曼奇人那里生活了很长时间的他们,真的能“返回”到更文明的白人社会?即使能返回,他们又如何进行身份认同?无疑对于这两个问题,约翰·福特将目光转向了内部,并带着批判式的思考:白人对印第安人“野蛮人”的固化的定位和观念,是不是让自己也成为了野蛮人?

在吉姆和麦凯出发之前,贸易战的那些白人想要找回的人有好几个,弗里达的父亲想要他们把自己的女儿找回来,老头一直在等待女儿弗里达的消息,他也在这七年时间准备了285美元,这些钱或者可以在交易中买回女儿;玛丽失去了儿子托比,她的思念已经成灾,甚至让她陷入了癫狂,只要有一些动静,一点消息,她都以为是自己的儿子托比回来了;瑞格希望麦凯将17岁的“儿子”带回来,只为能让妻子不再受折磨;还有马蒂,她的弟弟在10多年前科曼奇人袭击中被抓走,而她躲过一劫,现在的她保存着弟弟最喜欢的那个八音盒,想念弟弟就会将八音盒打开,而身为律师的父亲则安慰她,自己的儿子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看到明天才是生活中最重要的,在玛蒂遇见吉姆之后,她为吉姆的行为感动,也希望将失散多年的弟弟来回家,但是麦凯却给她破了冷水:“这么多年,他早就成为科曼奇人了。”马蒂无奈而悲痛地说:“也许我真的很蠢,为一个死去的人悲伤……”

这些都是长官所说被科曼奇人“奴役”的白人,也成为马蒂所说“死去的人”,因为他们早就成了科曼奇人,成了印第安人,成了自己的敌人,成为外部的人,所以在这里就有了一种身份认同带来的边界问题:白人是白人,印第安人是印第安人,在内和外无法和解的关系里,在文明和野蛮无法对话的世界里,他们的身份也许真的只有非此即彼的单一选择——约翰·福特的批判也在于此。“马上双雄”去科曼奇人营地带回那些人的过程其实远没有什么惊险,麦凯用来复枪做交易带回了两个人,一个是被称为“奔跑的狼”的男孩,一个则是另一首领石牛的女人艾琳娜;而在营地里,他们遇到了一个老妇,她也是被科曼奇人抓来的白人,是奥瑟和格里的母亲,但是她明确告诉麦凯和吉姆,自己已经不愿再回去了,因为 她不想回到丈夫身边;另一个得到的消息是,其他的白人早就被卖到墨西哥去了。

《马上双雄》电影海报

“奔跑的狼”和艾琳娜,是“马上双雄”带回来的两个白人,其实他们是以“他者”的身份回来,当他们被带回贸易站,关于白人和印第安人、内和外之间的矛盾便开始凸显。“奔跑的狼”,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印第安化的符号,早已经不会将英语的他也是拒绝回来,当吉姆带他回到贸易战,他更是对前来认领的人吐口水,还不断反抗和谩骂,可以说,他已经变成了科曼奇人,他也渴望回到自己的族群中。格瑞放弃将他当成妻子前夫的儿子而领回家,他当然也不是弗里达的父亲所期盼的女儿,但是思念儿子心切的玛丽认为他就是托比,在身份成谜的现实面前,长官还是让玛丽领回了“托比”。但是这种回家最后变成了悲剧,玛丽给托比剪开了绳子,但是狂躁的托比用那把剪刀刺中了玛丽,玛丽死在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托比”手中,这是一重悲剧,这种悲剧更像是都白人怀有敌意的科曼奇人杀死了白人母亲;当众人得知“奔跑的狼”杀死了玛丽,于是认为他是野蛮人,然后将他左拖走吊起来,“奔跑的狼”死在白人的私刑之下,这是第二重悲剧;而在“奔跑的狼”被拖走之前,他听到了马蒂的那个八音盒传来的声音,忙着去抱起八音盒,此时的马蒂才知道这就是自己心爱的弟弟,但是为时已晚,她没有办法阻止那些白人,也无法叫停私刑,甚至连吉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就在眼前的弟弟被残忍地吊死在树上,这便是第三重悲剧。

“奔跑的狼”所揭示的三重悲剧,既有白人之死,也有“野蛮人”之死,既有希望的一瞬间的闪现,也有绝望最后的笼罩,这是约翰·福特在对待西部问题上最有力的一击,它以暴力化的方式凸显了民族、种族甚至国家问题。但是在这有力一击之外,约翰·福特又慢慢转向了妥协,艾莉娜的“回来”一般是对白人社群的批判,另一方面却又将其带入了一个完美的结局。艾琳娜成为石牛的夫人已经五年,而她也并非是印第安人,她的父亲是一名骑兵,而母亲就死在科曼奇人的手下,所以成为石牛的夫人,她知道自己依然是白人。在麦凯用来复枪“买走”了艾琳娜之后,石牛并不知道,回来的路上,麦凯面对追击而来的石牛,眼疾手快将他杀死。但是艾琳娜回到白人社会,她依然被当做是印第安人,依然是一个异类:每个人都对她怀有敌意的目光,舞会上没有男人和她跳舞,女人们故意在她面前提出科曼奇人的话题,他们还暗地里称她是“荡妇”。和“奔跑的狼”一样,白人依然把他们当做是印第安人,当做外部的人,甚至敌人。

本来这也是一个悲剧,但是约翰·福特却在这种困境中一下子激活了麦凯身上的人文主义和平等观念,他鼓励她抗争,带她参加舞会,让她改变服饰和装扮,这是形象上回归白人,也是在身份上找到归属感。而之后,麦凯的做法超越了悲剧而演变成了爱。如果说吉姆和马蒂之间的感情是一种发生在白人内部的爱情,那么麦凯和艾琳娜完全是消融对立和矛盾的和平主义,麦凯也一改往日的堕落生活,当他回到小镇,警长的职位没了,蓓儿也成为了别人的妻子,连同他租住的房子也没了,索性,在艾琳娜被赶出小镇的时候,他变成了艾琳娜的马车夫,然后和艾琳娜一起驾着马车离开,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新生活——是一种爱,更是将外部矛盾转化为内部关系的和平和希望,甚至在约翰·福特的构想中,它是化解悲剧、解决对立的最理想方案,只是将这一切简单化,也只是约翰·福特的一厢情愿。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3875]

随机而读

支持Ctrl+Enter提交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查看日历分享网页QQ客服手机扫描随机推荐九品书库
[复制本页网址]
我在线上,非诚勿扰

分享:

支付宝

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