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17《罗德岛巨像》:英雄也是一种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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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雕像终于在强烈的震动中倒塌,它手上熊熊燃烧的祭奠之火熄灭,最后沉入巨浪滔天的大海,而随着巨像的沉沦,整个过罗德岛迎来了巨大的灾难:狂风在呼啸,大海在咆哮,大地在震动,在狂风、骤雨、地震中,岛上的王宫、民居,以及所有的建筑毁于一旦,这个“地中海上最强大的港口”在这场劫难中几乎被夷为平地。

这是属于罗德岛的劫难,当巨像倒塌,这个用权力构筑的帝国也在摇晃中变成了废墟。这是一个充满隐喻的事件,巨像之所以倒塌,岛屿之所以受难,帝国之所以灭亡,就在于它已经成为了罪恶之岛,已经成为了堕落之岛,所以众神开始发怒,开始摧毁这个虚假的和平之岛。“万能的薛西斯”似乎是罗德岛罪恶的开始,他掌控着一切,他统治着所有人,在酒池肉林、污秽淫恶的生活中,他是渎神的代表,在巨像落成的仪式上,神已经开始发怒,当那个盘子被打碎,薛西斯就开始担心这是神生气的象征,但是在“献给你,我的阿波罗太阳神”的祈祷仪式上,薛西斯又感觉自己是尊敬神的,所以在他的统治下,这种罪恶的生活并没有得到及时的制止。

但是薛西斯只不过是罪恶的一个表征,甚至只是贪欲世界的一个傀儡,背后是以提莱昂和迪亚拉为首的叛国集团,他们是罗德岛王国的大臣和贵族,在薛西斯面前,他们俯首称臣表达忠诚,但是却计划好了促安全的阴谋。在万能的薛西斯面前,他们的计划是隐秘的:提莱昂在薛西斯面前所做的工作就是为了罗德岛的强大,他建议和腓尼基合作,利用港口的优势地位加强双方的运输往来,从而构筑合作体以抵御雅典人的觊觎,而实际上,他和腓尼基人合作的目的就是自己成为罗德岛的国王,实现自己的权利梦想,所以那些所谓的战俘其实就是悄悄潜入罗德岛、推翻薛西斯的腓尼基士兵;而迪亚拉更是以一般女子的形象出现,她是巨像设计者卡莱贴的女儿,尽管出入宫廷,但是她似乎只追求属于个人的爱情,在遇到来自雅典的迪奥拉之后,她就是表达了对英雄的爱,而等到和迪奥拉在一起的那些反抗组织成员陷于困境,迪奥拉还只身去求助迪亚拉,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父亲卡莱贴,提供关于巨像的机关布置——直到进入巨像,被提莱昂率领的守卫发现,他才知道自己跌入了迪亚拉为首的叛国集团手里,这个美丽女人背后的罪恶阴谋也被揭露。

密谋夺权的提莱昂和迪亚拉实施了竞技场计划,把“万能的薛西斯”射杀在乱箭之中,而他们将要利用巨像实施自己更大的权力统治时,众神开始发怒了。他们无疑是罗德岛上的另一个薛西斯,他们的残暴一样给罗德岛带来了灾难,就像迪亚拉的父亲对自己女儿的评价一样:“她只是为了荣誉和金钱。”而当提亚拉在巨像内部被巨大的柱子压在下面,她才第一次说出了心声:“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但是到死却一样也没有得到。”想要一切却一无所有,这便是觊觎权力最后的代价,当她最后走向死亡时,在迪奥拉面前她似乎才成为一个普通人:“我小时候也想摘得一些美丽的花。”小时候是天真的,是无邪的,但是在一步步走向权力的深渊中,一切都失去了,而随着巨像最后沉入大海,她也成为罗德岛上权力的最后象征而消失。

薛西斯死了,提莱昂死了,迪亚拉死了,当这些渎神的人一个个死去,似乎众神的愤怒也应该告一段落,但是罗德岛最后的毁灭,并没有随着罪恶之人的死去而终结,而是继续震怒,继续毁灭,那些在岛上的无辜百姓也成为了牺牲品:老人孩子被倒塌的建筑埋没,小商小贩被砖石砸中,岛上到处是哀号声哭泣声,和众神巨大的呼啸形成了罗德岛最后的悲惨景象——那些统治者制造了暴力,制造了罪恶,是对神的不敬,他们应该死去,但是,无辜的人为什么要为罪恶的当权者埋单?他们的死为什么也会成为一种对于众神的祭奠?或者,因为神所要毁灭的是罗德岛整体,或者,他们作为普通人没有进行反抗。

导演: 赛尔乔·莱昂内
编剧: 恩尼奥·德·孔奇尼 / 赛尔乔·莱昂内 / 切萨雷·塞恰 / 卢西亚诺·马蒂诺 / 上尾·萨维奥利 / 卢恰诺·基塔里尼 / 卡洛·瓜尔蒂耶里
主演: 罗里·卡尔霍恩 / 蕾雅·马萨利 / 乔治·马沙尔 / 孔拉多·圣马丁 / 安赫尔·阿兰达
制片国家/地区: 西班牙 / 意大利 / 法国
上映日期: 1961-06-16
片长: 127分钟
又名: The Colossus of Rhodes

但是,“或者”的背后是莱昂内的一种神话观:神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统治者,他需要人尊敬,他控制着一切,那些生在凡间的人无非是脆弱的个体,即使如“万能的薛西斯”,即使如提莱昂和迪亚拉这些拥有权力的密谋者,他们其实和芸芸众生一样,在众神眼里都是蝼蚁式的存在,所以众神发怒,才不管你是罪恶的制造者还是无辜的牺牲品,最后是一样的下场。这是神和人之间建立的垂直统治体系:当罪恶之城的人不精神,众神必须惩罚他们的渎神行为,于是象征权力的罗德岛巨像倒塌,于是权力构筑起来的罗德岛王国毁于一旦。但是,在这个垂直体系里,还有一个过渡,那就是英雄:从神时代到英雄时代再到人时代,这样一种体系才具有某种完整性。

的确,在罗德岛毁灭的寓言里,英雄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以佩里奥克雷为首的反抗集团,对于薛西斯的统治,对于提莱昂和迪亚拉的阴谋,一直进行着反抗,他们在巨像落成仪式上实施了刺杀行动,在欢庆晚宴上实施投毒行动,但都被薛西斯识破;他们又联络从雅典来岛上休息的将军迪奥拉,想要通过和雅典的合作推翻暴君统治——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与其说英雄一次次在失败中成长,不如说他们是被神庇佑的存在。以佩里奥克雷为代表,他因为想要将达里奥送出罗德岛,被卫兵发现之后,巨像上的大火烧毁了船只,他和反抗者大多数勇士一样被捕,在经受了严刑拷打之后,他不仅没有被罩在头上的巨钟震破耳膜,而且也没有在两天后的处决中丧生,反而在执行时被冲杀进来的反抗者救出;当提莱昂发现了反抗者在沙漠之处聚集,最后将他们一网打尽,在竞技场上准备最后以表演的形式看着他们死去的时候,却又被突然闯入的达里奥救下,而因为那时提莱昂射杀了薛西斯,所以在混乱中又得以逃生……

《罗德岛巨像》电影海报

佩里奥克雷本来就是暴力的反抗者,而达里奥是雅典来的旁观者,当他也被卷入其中,作为英雄,也在神的护佑下避开一次次死亡:和佩里奥克雷一样,逃脱了巨像上大火的袭击,逃脱了最后以间谍罪被处死的命运,当自己信任的提亚拉在巨像上变身为叛国者,他一样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英勇和智慧从巨像上跳入大海幸免于难;最后当大地震动,巨像的柱子压住了迪亚拉,他也是毫发无损。一次又一次,作为外来者,当达里奥卷入这场属于内部的纷争到最后支持反抗者并加入他们,无疑达里奥就是一个英雄——佩里奥克雷和达里奥,其实就超越了罗德岛本身,成为一种联盟式的英雄形体,所以在最后,面对反抗者队伍中的美女米尔苔,达里奥对自己的叔叔利息铂说:“从现在开始我要追随一个女人,因为这是一座和平之岛。”

英雄从来不死,是因为英雄超越了人,当罗德岛迎来巨大灾难的时候,作为人的代表的权力统治者死了,作为人的代表的无辜百姓死了,但是英雄却安好无损,英雄从来不死,是因为英雄受到了神的护佑,或者说,英雄就是神的化身,而在这个意义上,英雄不是独立的存在,这是英雄的局限,也是莱昂内的局限,他们的行动虽然是为了反抗,他们的目的虽然是为了自由,但都是神的意志体现,所以英雄没有挣脱神的体系,英雄只不过是一种神话,就像迪亚拉曾经开玩笑地对达里奥说:“普通人对我来说没有意义,而英雄又太过了。”就像罗德岛矗立的巨像本身,它只是一个符号,甚至一个空壳,英雄只是神喜怒哀乐的表达,英雄从来不解救无辜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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