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4-18《三恶人》：发光的不一定是金子
1926年，约翰·福特用影像翻开了“西部开拓史”的第一页：“19世纪70年代中期，‘希望之船’载着数千移民来到美国追寻他们的梦想。”这是对美国梦想的寻找；1876年春天，旧世界开始与殖民者交融，文明社会过剩的人口开始从东部涌入西部，至此，帝国的道路向西延伸……”这是对西部世界的开拓。世界各地的移民来到美国，他们的梦想是什么？帝国的道路向西延伸，西部世界又意味着什么？
首先是黄金，“印第安大地上的黄金！”这是电影打出的第一个字幕，那个叫卢卡斯的老头就首先发现了黄金，“山上有金子！”这也是涌入西部的人群的第一个发现，但是所谓的淘金，在这里就遇到了一个土地归属的问题，因为那片发现黄金的土地属于印第安苏族人，不是苏族人当然不能去那里。但是在70年代的时候，黄金背后的土地归属，其实已经是一个亟待开拓的问题：苏族部落已经获得了美国政府给予的居留地，那么他们曾经生活的土地就成为了开放的新土地，先行的开拓者们在卡斯特设立了交易站，达科塔的山上、河边，树木被纷纷砍倒，而达科塔的小镇也因为这些开拓者的聚集而被建立起来：商场开张了，牧师到来了，酒吧、教堂建立起来了……电影更是以格兰特总统的一则公告表现了土地开拓者的强烈欲望：“从苏族部落获得的土地将于1887年6月25日中午之后开放定居，所有人都不得提前。”这是严格了开放时间的土地，这是划定了界限的土地，总统派了军队驻守在那里，如果有人在通告之前的时间越过界限，那么就会无情地遭到打击。
在1887年6月25日12点之前，来自各地的开拓者站立在界限的这边，所有的马车一字排开，浩荡在几公里之外，他们准备了犁铧，这是开垦土地的必要工具，当军方在12点准时吹响开放的号角，所有的马车、马匹和开拓者涌入这片土地，约翰·福特用各种拍摄技术展现了万马奔腾的大场景，或者是固定低机位仰拍马匹冲刺的画面，远景摇摄表现广袤土地上的开拓者阵型，加在马背上拍摄的开拓者紧张、焦虑的主观镜头……远景、近景还有特写：一对夫妻驾着马车，但是他们的速度明显慢于其他人，最后他们放弃了，马车上写着的是：“被上帝遗弃。”女人掩面而哭，但是她又站起身，眼睛望着脚下的土地说：“准备就留在这里。”没有黄金，但一样有土地，一样有深入土地的犁铧，所以这也是一种开拓；在马匹的疾驰中，在马车的拥挤中，有很多马匹和马车倒地，甚至有人死去，这是开拓所付出的代价；一对夫妇停下来修理马车，把孩子放在旁边，但是当马车修好，急于加入开拓者洪流的他们竟忘记了地上的孩子，当马车没入尘烟，孩子还在哇哇大哭，而身后就是奔驰的烈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来自苏格兰的丹·奥马利俯身，一把抓起了孩子，将孩子从危险中救出，然后交给了当地报社的编辑扎克；而扎克在开拓者队伍中，见证了这一历史时刻，并现场播报谁的马车“名列前茅”，西部开拓是一个新闻，约翰·福特的这部电影甚至诞生了最早的新闻“直播”。
| 导演: 约翰·福特 |
西部开拓史，是对黄金的寻找，是对土地的开拓，是对城市的建设，这是约翰·福特镜头下的西部世界，它是梦想的追寻，它是土地的争夺，但是在对这个时代进行背景式展示的同时，约翰·福特所讲述的这个故事则是一种以小见大，片名“三恶人”则表达了西部世界之“恶”的无规则到从恶转变为善的秩序构建，这在约翰·福特之后的西部片中慢慢变成了一种叙事模式。“三恶人”是“公牛”斯坦利、迈克·科斯蒂根和“黑桃”艾伦，他们的名字第一次出现是在一张通缉令上，因为抢劫了银行，他们被通缉，悬赏的金额是1000美元，抢劫银行是为了财富，为了财富他们制造了恶，当他们来到西部蛮荒之地，恶所代表的就是没有建立规则的世界——除了他们的通缉令之外，还有几张关于盗马贼的通缉令，但是恶在约翰·福特的电影里，不是彻底的恶，不是永远的恶，它有着向善的可能，从恶到善，正是西部世界需要的秩序。
实际上，“三恶人”的恶一开始也表现为他们对规则的遵守，当他们在山坡上看见下面的纯种马，三个人有了抢劫的计划，但是在掏枪的时候，斯坦利告诉同伴，我们不抢没有主人的马，盗亦有道，这就是他们的规则，甚至在盗马贼想要抢走这些马匹的时候，他们出手赶走了盗马贼。之后，他们的善在遇见了失去父亲的女孩李身上得以凸显，在达科塔，他们被李的美貌所感动，竟然答应为李做事情，甚至不需要李为他们支付费用。从恶到善，这种转变完全在情节之外，突兀的设计完全归于约翰·福特对西部秩序的一种主观需要。“三恶人”于是完全变成了大善人，他们帮助李，为李找丈夫，在“猎夫行动”中找到了刚刚来到此地的丹，而丹也在路上就为李父女修理了马车，两个人甚至已经一见钟情，“三恶人”的从中撮合更是让他们的爱情顺理成章。
《三恶人》电影海报
但是，在西部世界存在着另一种完全的恶，那就是以警长亨特为代表的贪婪者，亨特拥有一定的权力，却把自己的权力变成了法律，他抛弃了对他一片痴心的米莉——米莉正是斯坦利的妹妹，她以为亨特是她的爱人，便离家来到了这里，米莉的一片真心却换来亨特的放荡，他和不同的女人调情，甚至开始和刚来到这里的李勾搭；为了得到更多的黄金，他杀死了发现黄金的卢卡斯，而卢卡斯在临死之前将黄金地图交给了斯坦利；亨特为了报复，竟然用火烧掉了简陋的教堂，当时牧师正在给妇女和孩子布道，大火迅速吞没了教堂，牧师跪倒在地上，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十字架，米莉为了保护牧师，被亨特的手下打死；而亨特为了攫取更多的黄金，在土地开放之后，率人追击“三恶人”、李和丹，开始了最后的杀戮。
亨特的坏是一种贪婪，这是西部开拓史中不能忽视的一种罪恶，因为很多涌入这片土地的人，正是为了财富，为了权力，所以约翰·福特在构建西部精神的时候，以“三恶人”身上所体现的正义、团结、友情来抗击那些恶，而这些善就构成了西部开拓史中真正的“黄金”。在对抗亨特的过程中，“三恶人”用生命谱写了一曲战斗之歌，他们不惜个人利益，最后保护了丹和李，而丹和李的结合是一种爱的象征，更是善的延续：最后丹和李生下了孩子，他们抱起这个开拓者的后代，然后给他看挂在墙上“三恶人”的帽子，这是西部精神的象征，它需要的是延续，是承接，是铭记。
正因为有正义、团结、友情和爱情，它们抵抗了争夺利益的恶，它们凝聚成了西部精神，这就是最可贵的“黄金”：西部世界有发光的金子，西部世界有富饶的土地，更重要的是，西部世界有善的基础上建立的秩序，所以约翰·福特把“黄金”从实物层面转向了土地和精神，“那些为金子而来的人在金灿灿的谷子中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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