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26《小影1948》: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爱她有几分?
——七分。
——爱我呢?
——三分。
——我只三分?
——三分已够多了。

泛黄的照片是船上两个人的留影,静态的画面传递出彼此的对话,在“爱她”七分和“爱我”三分的区别中,在“三分”已过多的表达中,“三”或“七”像是被涂写过一样,这也成为对于婚姻的某种疑惑:为什么另一个女人能获得七分的爱?为什么只给一条船上的妻子三分的爱?而且毫无愧疚、理直气壮地说出“三分已够多了”?

这是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的片花集萃,几乎每场电影放映前都会反复播放,在片段撷取的影像里,对于《小影1948年》的故事当然无法获得全貌,甚至也只是“三分”的感性印象,也正因为这种有限性,对于电影更多了期待。但是当正片放映,当71分钟电影结束,甚至当导演黄若倚进行完了映后交流,似乎关于这一疑问依然没有得到清晰地解读。开场后影像聚焦于黄若倚曾祖母的日记,那些发黄的纸张里的确在诉说着一个只得到三分之爱的女人的怨言,她抱怨出生之偶然、命运之不公、爱情之痛苦、婚姻之冷漠,甚至满纸都充满了死亡的渴望,似乎那个关于三分之爱的故事会随着这些被埋没的信件重见天日,会掀开那段关于黄若倚曾祖父母尘封的往事。

日记之后,是两个人的信件,是三个人的故事,而真正打开这些尘封往事的不是日记和信件本身,而是端坐在书房角落的父亲,他整理着这些日记和书信,并将它们按照时间分门别类,于是在父亲对日记的朗读中,那个故事似乎渐渐有了眉目,曾祖父黄金瑞给了三分之爱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杨少颖,即电影片名中的“小影”,而给了七分之爱的女人是另一个叫蔷薇的女人,“三分”和“七分”的区分也许正对应曾祖父对爱情和婚姻的不同,是“小影”在祖父的抽屉里发现了那些写给蔷薇的信,也发现了存在于别处的七分之爱,她震惊,她悲伤,但是她并没有质问,更没有愤怒地走向婚姻解体之路,隐忍着这一切的她依然全心全意照顾自己的丈夫,甚至把丈夫的行为归结为自己的问题,因为她知道自己爱他,而且日记里的那句话是这样写的:“爱情是一种说不出的东西,我就是把心挖出来给他,他也会走的……”

导演: 黄若倚
主演: 黄若倚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汉语普通话
上映日期: 2024-06-03
片长: 71分钟
又名: Anĝelo in 1948

七分的爱情和三分的婚姻,在父亲对日记的朗读中有了故事,但是这个故事又慢慢像岁月一样被尘封了,在少许的书信往来和日记之后,那个七分之爱的女人慢慢退出了,而小影也一直和丈夫在一起,1984年他们还迎来了金婚纪念。当故事被慢慢合拢,“小影1948”其实变成了一个引子,黄若倚也从历史回到了现实,他用固定镜头拍下了父母的日常,在他们对那段往事讨论是不是存在着曾祖父“出轨”、曾祖父为什么要当着小影说起蔷薇等等问题之后,镜头下的父亲和母亲开始争论家庭中的问题,之后更是完全变成了父亲表达自己观点的舞台:在饭桌上他喝着酒,引经据典从《周易》的阴阳说到传统文化中的婚姻观,再到男女在家庭中的角色定位;三个人坐在饭桌上,他从自己一代的观念到下一代的观念进行解读,认为婚姻注重的是责任而不是纯粹的爱,言语中是对当今年轻人婚恋观的不认同,甚至是对多元性向的完全否定……

很明显,黄若倚并不是想要讲述曾祖父母的陈年往事,从“小影1948”所引出的是代际间对于家庭婚姻以及爱情的不同观念:曾祖父母一代,即使丈夫最多给了三分的爱,妻子也不离不弃,甚至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父母一代,即使从讨论走向了争论,母亲依然是传统观念中那个“主内”的角色,依然用大地一样的胸怀包容丈夫的人;而黄若倚一代,在被父亲教育甚至说教中,父亲那句“你说是不是”的问题,最后以黄若倚从椅子上起身离开而做了回答。不同的年代,具有不同的婚姻家庭观,黄若倚想通过影像串联并记录这一切,从而以某种切片的方式反映时代的变迁和变迁中的矛盾,“一个家庭如此,千万个家庭亦然,不论时代如何更迭,婚姻所揭示出的人性差异和情感取向几近相同。”

但是,这种切片式的记录意义何在?如果是要呈现不同时代的婚恋观,无论是曾祖父辈中女性的隐忍,还是父辈中的男权思想,以及这一代的自由主义,似乎都具有一种普遍性,也就是说,只要你将摄影机架在相对有典型意义的家庭生活中,记录下彼此的对话,就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因为这个题材或者这样的主题并无特别需要记录并呈现的。而“小影1948”这个故事具有其他家庭并不具备的特殊性,也就是说,纪录片更应切入到三分和七分之区分的泛黄往事之中:不是以窥视者的心态挖掘祖父的“出轨”和三角恋爱故事,而是根植于男人和女人对于爱情、婚恋不同观念背后更深层次的东西,以及他们在伤害中回归,并携手走过人生的细腻情感。但显然,这些故事只是具有引子作用后黄若倚果断放弃了,再者,如果这是讲述不同时代的观念冲突,那么主角就不应该是那个言说者,但显然,黄若倚选择了让父亲一个人说。

《小影1948》电影海报

祖父母时代,他们的故事在日记里,在书信中,2000年5月的时候,88岁高龄的曾祖父去世,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些泛黄的小册子,这些被隐匿的文字就像他们的故事一样,被尘封了,是黄若倚的父亲将它们整理出来,父亲的整理是一种激活,而黄若倚的影像更应该让这些故事鲜活起来,但是在片段呈现故事之后,黄若倚又让曾祖父成为了沉默者,而沉默也意味着缺席;父亲和母亲的讨论渐渐演变成了父亲的优势,母亲对一些观点提出了质疑,但最后也变得无声;三个人坐着吃饭的时候,黄若倚作为“这一代”的代表,却总是背对着摄影机,这种背向也成为了一种沉默,在父亲的一番说教下,黄若倚起身离开,虽然是一种表态,但是他一样是沉默者,也一样在对于婚姻、家庭问题上缺席了,甚至完全可以替父亲问一句:“你为什么不说话?”——“我们全家三人言人人殊,有时甚至争执至无果……”黄若倚在“导演阐述”中这样说,但显然在电影中根本没有所谓的争执,更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观点,在平静地离开中取消了对话。

电影中具有隐喻的一个镜头是:母亲走进厨房开始做菜做饭,父亲则来到卫生间小解,男和女、暗和明,这里和那里,在同框中被隔开了,就像他们之间的那堵墙,但是又呈现出在场的同时性,在摄影机前面似乎演绎着属于自己的角色定位。但是这样的镜头实在太少,大部分的画面是在固定镜头和长镜头中纯粹地记录,这种记录自然缺少了叙事的张力,甚至也变成了一种沉默。正因为沉默者普遍存在,缺席者无处不在,所以在稳固的镜头前,关于夫妻地位的争论,关于代际观念的碰撞,都不再给人一种岌岌可危的焦虑之感,一切也走向了普遍性的平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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