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26《软与硬》:我们仍在寻找语言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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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与硬”,黑屏上的文字,画面中的文字,打印上去,像是一种覆盖,凸显出场景和对话的二元性;还有“软与硬”的衍化,比如“软对话”“硬对话”“硬的物”“硬的梦”……硬和软是一种对立?还是一种融合的可能?

无疑,这又是戈达尔试图讨论的二元话题,甚至“软与硬”被置于不同的二元论场景中:戈达尔和安娜-玛丽·米埃维尔住在他们瑞士的家中,戈达尔是丈夫,是男人,安娜是妻子,是女人;安娜自己插着花,或者熨烫着衣服,而戈达尔在她身后挥动着网球拍,或者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当钻进被窝之后又起身,拿起旁边的笔和纸记下什么;两个人外出,安娜沿着河边的道路一个人行走,戈达尔则坐在车上朗读着赫尔曼·布洛赫的小说《维吉尔之死》。两个人的生活状态仿佛是“软与硬”的对照,而等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谈论电影,谈论电视,谈论拍电影,谈论制作,似乎也涉及一种二元论:戈达尔说起“艺术的绝望”,说起要从内部进行分析,说起电影《侦探》中的爱情场景,并不是靠图像来显现,而是通过内部来改变;安娜则说起对话的形式,爱情需要显现,它展现事物的意义;安娜说自己在创作电影时独创性的东西总是太弱,容易湮没在混乱和人群中,而她认为戈达尔从来没有过这种脆弱的感觉,他一直以强有力的声音在表达着自我……

丈夫和妻子,男人和女人,外显和内隐,以及脆弱和强化,构成了两个人“软与硬”的二元世界,但是在这间屋子里,两个人在固定镜头前的对话成为了主要场景,面对面坐着,讨论,甚至争辩,并不是要将这种二元的世界分割开来,也不是要强调谁对谁错,毋宁说他们想要得到一个必要的结果,不如说是在从二元的世界里发现彼此存在的可能性意义,而这种可能性涉及的便是电影和电视。电影和电视当然是被区分的,电视的出现改变了观看的方式,它以更大众的方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但是它的出现对电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电影会和电视有一种共存的关系维持?

在戈达尔看来,电视更多体现的是它作为物的存在状态,就像家庭里置放着的电视机一样,它被播放就是一种工具的使用。但是电视也有图像也有声音,也有故事也让人思考,也向人们显现一些东西,甚至在电视上也可以播放电影,或者如安娜所说,也展示事物的意义,也能够进行对话。面对电视,戈达尔似乎更强调它不具有的电影特性,或者说它没有属于自己的真正位置。而实际上,两个人都是电影人,所以在讨论中都回忆起和电影的关系:安娜说小时候被禁止看电影,所以她用箱子、灯和墙壁做成装置,把家庭照片投射到墙壁上开始了自己的电影制作经历,一切都源于纯粹的愿望,那就是看见,这是纯粹的、原始的也是有用的看见;戈达尔则从20岁开始热衷于电影,巴黎电影资料馆成为他电影的一个起点。

导演: 让-吕克·戈达尔 / 安娜-玛丽·米埃维尔
主演: 让-吕克·戈达尔 / 安娜-玛丽·米埃维尔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英国
语言: 法语
上映日期: 1986
片长: 52 分钟

电视和电影之讨论和回忆也许就是“软与硬”这一话题的一种外延,而实际上,二元的世界更需要两者的契合,而这种契合就需要对当下做出解读。从一开始戈达尔的声音就缓缓传来:“这是一个黎巴嫩贝鲁特仍在发生日常屠杀的时代,这是朝向火星和金星发起辉煌的太空飞行的时代,这是个人电视取得胜利的时代,这是美元价格不可思议地上涨的时代,这是树木被埋在黑森林中、麦肯罗第一次被击败的时代……”戈达尔对时代的注解,无疑是对“软与硬”——电视和电影解说的一个背景,“智力不断被唤醒,但是灵魂却病了。”指出时代之变,是为了图像和声音所代表的的影像之变寻找一种解决途经,戈达尔在命名这个时代之前,说出了身上肩负的一种使命感:“我们仍在寻找通向自己语言的道路。”而当戈达尔喃喃而语于时代之变的时候,安娜的声音也传来,它在戈达尔的声音之后,却是在重复着戈达尔对时代的命名,像是一种回声,指向了寻找语言之途的双重意义。

这个时代科技在发展,但还有暴力,这个时代人们关心效益,但也逐渐失去了一些东西,戈达尔和安娜在寻找语言之途,那么语言对他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语言是软的一种存在,“现在我们说话少了,而且更慢,事物之间的联系正在慢慢失去。”语言也是一种硬的存在,它是现实,它是不可阻挡地改变。所以寻找语言意味着在软与硬之中发现另一种说话的方式,另一种图像和另一种声音。也许电影也在制作的工厂化和流水线中慢慢失去语言,安娜在剪辑机前剪辑电影,但就像面对一个模糊的句子,找不到属于那些词语的位置,语言是命名,语言是言说,语言是建立和物的关系,但是没有了位置的它们,“死了,已经死了,完全死了。”而戈达尔在和安娜讨论的时候,说起现在的艺术正在摆脱它自己,就像生孩子一样,有了代孕妈妈,有了不带孩子的木器,有了克隆,“就像火箭,从地球的自宫里射了出去,射向了太空……”没有唯一的语言,只有复制的预言,没有了母与子的天然关系,只有建立在技术意义上、不断增殖的关系。

但是电影还在,电视也在,在一个电视和电影都存在的时代,寻找属于自己的语言之途或者就在于在“软与硬”中构建存在本身。在这个瑞士小家里,电视机就摆放在那里,戈达尔没有砸掉它,甚至还在整理的时候播放了法国足球队普拉蒂尼的录像,但是他没有坐下来像看电影一样看这段录像,而是更换了频道,在快速切换中,体育录像变成了故事,变成了新闻;而在最后,客厅的沙发上并没有人,电视机却正常在播出。电视是一种摆设,电视正在播放,电视节目丰富多彩,电视画面可以随意切换,戈达尔说出了电视真正的本质,他将之命名为“篡权者”,电视所篡夺的就是电影的权力,“今天的电影比其他任何形式都要有趣,除了它的权力被篡夺。”电视篡权者的定义也是戈达尔在《电影史》中的核心议题。当电视篡权,是不是意味着电影失去了属于它的预言?他们讨论着电影,他们回忆着电影往事,安娜在剪辑着电影,而戈达尔又将对话变成了电影,电影无处不在,电影需要新的开始。

《软与硬》电影截图

“电影以一种人能识别的视觉再现方式进行投射,而‘我’也在完成投射,这个‘我’可以被投射,可以被放大,可以消失,但是‘我’的思想可以不断进行回溯,它具有隐喻的味道。”电影中有一个我,我是一个投射物,所以“我”成为电影在这个时代的语言,或者说,电影一直拥有我的语言系统,但是篡权者的电视没有“我”,它只有“我们”,不知道真正的主体在那里——在电影中作为投射的“我”是主体,就像柏拉图的洞穴理论,“我”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语言,按照戈达尔的解说,投射和投影,和主体,和主题,都有相同的词根,它们都是语言的一部分,“我是它的主体和主题。”

投射的主体,投影的主题,电影重启了语言之途,在软与硬的时代,电影不是在篡权者电视面前沉默的存在,电影在新的语言之途中重新寻找我的意义。最后富有隐喻意义的画面是:电视里播放的画面是正在用摄像机拍摄的人,而这个镜头也转向了房间墙壁上,它在转移中变成了投影,变成了电影:电影里的摄像机对准的是戈达尔这部电影的镜头,它们在面对面中言说。而在此时,一只手伸进了画框里,它一样在墙壁上被投影,另一只手也伸进了画框里,它也在墙壁上被投影,一只手是安娜的手,另一只手是戈达尔的手,手和手就像最先语言和语言的回应,成为了投影,成为了主体,成为了“我”,成为了一部正在言说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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