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26 《红气球》:向上,走向自由世界

终于飞上了天,无数种颜色,无数个气球,从城市的各个角落,从每个人的手中,它们脱离牵引,它们汇聚在一起,他们向上飞升。这是一次向上的超越,这是一次仰望的激情,当五颜六色的气球结合在一起,带着小男孩飞向城市上空的时候,它们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当蔚蓝色的天空成为唯一的背景的时候,它们开始俯视这个城市。

向上的力量其实聚集在小男孩的手中,他带着微笑,欣喜地抓住气球下面的绳子,然后慢慢离开大地,慢慢飞向天空,慢慢成为人们仰望的目标。向上,是一个纯洁的世界,是一个独立的王国,是一个不再被破坏的童年,当城市被分割成上面和下面、坠落和上升、破坏和拥有截然不同的世界的时候,像是一出理想主义的梦幻剧终于长出了翅膀。

: 艾尔伯特·拉摩里斯
编剧: 艾尔伯特·拉摩里斯
主演: Pascal Lamorisse / Georges Sellier / Vladimir Popov / Paul Perey / Sabine Lamorisse / 更多...
类型: 短片 / 家庭 / 奇幻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上映日期: 1956-10-15
片长: 34 分钟
又名: The Red Balloon

可是,向上的过程却印证着一个死亡的结局,那一个饱满、可爱、调皮而富有灵性的红气球却死在了那一片土地上,小男孩之外的孩子们用绳子绑住它,用弹弓打击它,最后用脚踩瘪它,人们不是喜欢它才想去拥有,不是呵护它才去占有,暴力的抢夺最后是毁灭一个漂亮的气球,也毁灭了一个孩子对于美好的向往。站在旁边的小男孩是看着红气球从自己的手中被抢走,是看着它慢慢泄了气,慢慢变成了红色的死亡现场。那一刻,对于小男孩来说,只有痛心,痛心于它的死亡,也痛心于人们的残忍。

系在柱子上的红气球,当被小男孩拿下来的时候,它似乎并不是被赋予了生命,是在小男孩从喜欢到呵护的过程中,红气球才具有了某种人性,某种可爱的味道。小男孩拿着它,兴高采烈地去上学,当进入学校的时候,委托别人看护它;而等到放学又拿在手上,遇到下雨它寻找撑伞的人,为它寻找遮风挡雨的地方,即使自己被雨水淋湿,也不让红气球受委屈;而当红气球被赶出窗户的时候,小男孩又从窗户里将它放回到房间里,和自己一样受到保护。从喜爱到呵护,这是小男孩在红气球身上滋生的感情,它变成了男孩的一个伙伴,一个朋友,不论上学、放学,不论白天、黑夜,他都把它放在身边。

《红气球》电影海报

而正是因为这种善意的保护,使得红气球焕发出一种灵性,像有生命的精灵,开始陪伴着小男孩,他上学的时候,它跟随着他,在身后的高度,和他一起穿过街道,和他一起走在路上,不用牵着绳子,红气球也不再被风吹奏,不再被人抢跑,不再离开自己,如影相随,不再分离,小男孩则和他游戏,在转角处小男孩躲在一旁,红气球飞过来的时候小男孩突然现身;红气球走在他后面,悄悄躲进了一扇门里,小男孩回头,不见红气球,转身去寻找,经过那扇门时,红气球调皮似的又漂浮在他的头上。

小男孩和红气球成为朋友,是让他们彼此告别孤独生活的一种相遇,红气球本来被绑在柱子上,无法飞升,是小男孩将它解放出来,让它活动,让它自由。而小男孩拥有了红气球之后,也像拥有了可以说话、可以玩耍的伙伴,再不用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了。可以说,小男孩和红气球之间建立的联系是双向的,是带着感情的。当那次经过古旧市场的时候,小男孩站在一幅绘有女孩的旧画前,久久没有离去,或许在他心里他需要一个像小女孩一样的朋友,但那只是一幅画,一幅被灰尘蒙住的画,一幅失去了活力的画,而在这幅画前,他依然是孤独的;而红气球也飘在一面镜子前,看着陈旧的镜子里的自己。这是他们短暂的分开,小女孩和镜子里的自己,是他们在孤独生活中想要寻找的同伴,但是破旧的一切,虚幻的一切,并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所以在分开之后,他们开始寻找彼此,而再次走到一起的时候,他们的感情变得更为牢固,他们更像是两个找到彼此需要的朋友。

小男孩曾经喜欢那一只孤零零的猫,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每天和红气球在一起,这是一种美好,一种幸福,一种拥有。但是这种美好,这种幸福,这种拥有,却处处受到了威胁和破坏。因为拿着红气球,小男孩被公交车售票员拒绝上车,以致要行走很远的路才能到家;因为拿着红气球,行人们投以怪异的目光,在学校甚至老师准备抓住红气球,校长因此还将小男孩锁在禁闭室里;回到家之后,家里人把红气球从窗户里赶出去,让它在外面风吹雨打;因为红气球,和家人去教堂的小男孩被也被赶了出来,并逼迫他离开教堂;也因为红气球,城市里的小孩开始追逐男孩,开始用各种办法抓住红气球。

被售票员拒绝,被学校校长叱喝,被行人注视,被家人驱赶,被男孩子们追逐,红气球面前,他们都是破坏者,而这些群体就以成人的方式对待红气球。红气球可爱,漂亮,是童年生活的一种补充,可是在成人的规则之下,红气球却遭到了排斥和破坏,这是成人世界对童年的侵扰,即使那些孩子,用暴力的方式接近红气球,也明显受到成人的影响。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红气球出现在这个城市,就伴随着对它无休止的破坏。而在这种破坏中,不管是红气球还是小男孩,都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的伙伴。当校长把小男孩关进禁闭室的时候,外出的校长头上总是被那飘飞的红气球所追踪,所困扰;当家人把红气球赶出窗户的时候,小男孩又打开了另一扇床窗,让红气球重新有了一个安身之地;当男孩子们追逐红气球,小男孩爬上围墙用最大的力气将用绳子绑牢的红气球解救下来。

对于红气球和小男孩来说,这个世界并不只有他们童年的快乐,并不只有在一起的美好,相反,在处处充满破坏的社会里,在处处成人化的城市里,他们其实被围困在里面。红气球之外,这个城市是灰色调的,不论是道路,还是大楼,不论是游戏的孩子,还是那些大人,他们都在灰色的城市里,而唯有红气球有着鲜艳的颜色,唯有红气球能够引人注目,也唯有红气球,容易被人破坏被人带向死亡的结局。而当城市里出现了红气球之外的蓝气球之后,仿佛这种郁闷和压抑被驱散了,从小男孩的身边走过一个拿着蓝气球的小女孩,红气球被蓝气球所吸引,几乎是离开了小男孩飘向蓝气球。这仿佛是另一种人性的,渴望和自己的同伴相遇,渴望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还是被分开了,对于红气球来说,现实不是单单失去了机会,而是有障碍横亘在面前,就像童年生活和成人世界,就像互爱的氛围和破坏的武器,总是处在一种敌对的状态中,而那把弹弓以毁灭的方式结束红气球飘飞的生命,对它来说,就成为暴力之下的牺牲品。下坠、漏气、不再动弹,红气球死了,死于人们对它的刻意破坏,死于孩子对爱的丧失,死于成人世界的驾驭和控制。但是死之后意味着复活,红气球像一个统领,一个人的非法死亡带来的却是群体的力量,不同的气球以红气球的反抗作为开端,纷纷从城市的四面八方而来,它们聚集在一起,它们结合在一起,而这就是红气球的新生,在遭遇了破坏之后,红气球以另外的方式继续回来,继续寻找亲密朋友,继续创造梦想,继续和谐相处——它化身为无数个气球,让它们成为新的生命,让它们逃离,让它们飞翔,让它们带着小男孩走向一个自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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