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0-22《猫与老鼠》：无意图，不行动
我承认，这是一部因为和当年经典动画片《猫和老鼠》几乎同名而很少能够找到资源的电影；我承认，找到了稀缺资源却没有相关的中文字幕而让人手足无措；我承认下载了英语字幕然后通过Ai一句一句翻译而成为中文字幕；我承认，调用中文字幕发现和电影的时间轴根本无法对应——我承认，107分钟的观影体验是在画面和字幕错位、大量信息丢失、一部分情节靠猜测和联想弥合中才完成的。电影和观影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就是“猫与老鼠”的一种隐喻？
若隐若现、即抓即逃，而克洛德·勒卢什在电影一开始就带入了这个隐喻世界里：电影的前景是纵横的铁丝网，透过铁丝网能够看到远处的风景，随着建设工地的电梯逐渐向上，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巴黎地标建筑埃菲尔铁塔以及静静流淌的塞纳河都尽收眼底，但是铁丝网依旧存在。这是一种透过铁丝网可以“看见”的世界，在目光所及之处，铁丝网就是一种透明的存在，但是仅仅是目光所及，你无法真正穿过铁丝网，你永远被阻隔在铁丝网这一侧。透明而可见，阻挡而不可触及，这就是勒卢什所设下的隐喻，这个隐喻就成为了这部电影的一个进口：盖了二十年高楼的富商理查德被发现死在自己家里，头部中弹的他是被谋杀还是自杀？他最后见到的人是情人、演员曼努艾拉，面对警探勒查和皮埃尔，勒查说是他妻子杀了理查德，因为理查德夫人知道丈夫和自己在一起，曾经威胁理查德：“如果你离开我，我就杀了你……”
理查德夫人成为最大的嫌疑人，但是勒查对曼努艾拉说的一句话是：“如果意图就是行动，那么你早就被强奸无数次了。”也就是说，理查德夫人具有杀人的意图，而这种意图只是一种可能，但是它并不能将铁丝网完全拆除进入到一个毫无遮挡的世界中，也就是说它无法直接抵达行动。意图和行动之间是不对等的，就像片头的镜头中看见的世界和抵达的世界也是不对等的。勒卢什引出这个悬疑案件，其实就是在阐述意图和行动之间的关系：一方面意图和行动并不对等，意图可以分析为行动的可能性，但并不是必然性；但是另一方面来说，只要有行动，就必须有意图，这个意图就是犯罪动机，也就是说，从行动反推出意图，却具有一种必然性，破案就是通过对这种必然性的分析顺藤摸瓜找到真正的凶手。可以说，当理查德夫人成为第一嫌疑人，就是从曼努艾拉所说的意图到行动的可能性，而勒查和皮埃尔破解这个案子，则是采取了从行动到意图的必然性路径找到了隐藏着的凶手，从而让这个“猫与老鼠”的游戏以猫的最后胜利而告终——电影中勒查形影不离的那条叫山姆的狗也扮演者嗅觉灵敏的猫的角色。
| 导演: 克洛德·勒卢什 |
为什么理查德夫人具有最大嫌疑？那天理查德和曼努艾拉在一起，他便接到了公司秘书的电话，说夫人打电话来说身体不适，让他马上回家；理查德匆匆赶回家却发现夫人并不在家，女仆罗丝说夫人出门逛街看电影了；而接送夫人的司机安托万接到电话说理查德身体不适，于是理查德夫人匆匆上车，当她赶到家里发现理查德已经头部中弹死去。勒卢什似乎一开始就呈现出了真相，这些情节并不是通过他人回忆展开的，而是画面拍摄的，在谁也没有身体不适而戳穿了谎言的意义上，这个真相反而也变成了谎言。理查德夫人看见丈夫死去开始失态，曼努艾拉把矛头指向了夫人，于是案件当然是从对夫人的怀疑开始的。在片头铁丝网被阻挡的世界里，曼努艾拉所说的意图就已经被呈现出来：电梯升到了高处，理查德指着那些已经建设完毕和正在建设的高楼说，自己盖了20年的高楼，很多都是自己的作品，夫人则说起了他的背叛，“我想一次性把事情解决掉。”当理查德转过身抽起烟斗，夫人则上前一步将他推下了大楼，理查德坠楼而亡就是夫人所说的一次性解决问题，这也符合曼努艾拉所分析的报复。但是当镜头转过去夫人再次看到了活着而且对她微笑的理查德，这证明只是夫人的一种臆想，就像可看见却永远被阻挡的铁丝网一样，它是萦绕在夫人脑中的一个意图。
夫人也在勒查和皮埃尔面前承认自己的确想要杀死丈夫，但这只是一个内心所想而没有付诸实践的意图，但是无论是曼努艾拉的分析还是夫人的自我辩解，都可能是一面之词，重要的就是找出证据，所以勒查和皮埃尔就开始了侦破，试图在意图和行动之间寻找到一个闭环。那天夫人像往常一样出门逛街，之后去电影院看电影，那么夫人就有不在场的证明，但是电影院看电影是不是一个伪证？勒查和皮埃尔于是就按照相同的时间、相同的路线进行测试：从电影院出发开车到家里，完成谋杀之后又返回电影院，最后的时间是2小时15分钟，而那部电影院放映的《女士、劳斯莱斯和狗》的电影时长只有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再次通过750的摩托车进行测试，还是相同的时间和相同的路线，最后的用时是2小时10分钟，虽然比开车时间少了5分钟，但是夫人想要完成杀人，必须在2小时之内来回，所以她不可能在如此紧迫的时间里冒险，况且一个贵妇人不可能驾驶摩托车作案；实际上在勒查和皮埃尔后来发现夫人和儿子的同学菲利普约会的时候，是在一艘行驶在塞纳河上的游艇，所以他们怀疑夫人不是开车或开摩托车完成杀人，而是通过水路，两人测试水路来回的时间只要一个小时，但即使如此，仅仅在时间上具有了充足的可能，也不意味着在行动上具有必然性。
尽管勒查还是坚持夫人杀了理查德，但是在只有意图的推算中，一切都无法指向行动。那么如果从行动来反推意图，找出作案的动机，是不是更具合理性？理查德死了，其实子弹弹壳就留在对面的墙壁上，从子弹可以轻易分析凶手使用的枪支，这是排除理查德自杀的重要证据，那么留下弹壳是凶手的疏忽？家里的名画被盗，而这些价值160万美元的名画投了保险，除此之外还有40万的人寿保险，受益人就是理查德夫人，但是这依然是意图，当夫人想要保险赔偿，保险公司却拒绝了，但是当夫人提供了相关证明最后拿到了这笔钱，却中途被人劫走，勒查从保险公司人员怎么有赌马的钱这一疑问进行调查，发现那次抢劫理查德夫人就是干们干的；警方在对车辆检查时发现了一辆车后备箱里的名画，通过调查这是一名叫多布的激进组织的成员，他们的目标就是抢劫法国前十的富翁，理查德名列其中，但是之后皮埃尔发现这是一个骗局，多布只是政府设计的一个圈套，抓捕多布之后又安排他越狱，为的是一场政治选举，“他们宁可让罪犯逍遥法外，也好过政权更替”……
《猫与老鼠》电影海报
虽然夫人的嫌疑没有被完全排除，但是之后出现的不同线索编织了从行动反推到意图的交织网络，当一个个谎言被揭穿，案件的真相还是没有出现。在这里，关于意图和行动的关系又在另一种维度里发生，当勒查“被退休”而回到乡下，他开始写书，而书的内容就是关于理查德案件的，当然他不是以纪实的方式记录案件，而是以小说创作手法完成了对案件的推断，这是一种在文本意义上的创作，创作可以将意图变成行动，也可以从行动反推动机，所以在这个意图和行动交织的网络中，勒查又构建了另一个维度，它可能就是真相，也可能只是想象，“我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成为神探，要么成为畅销书作者。”勒查就是融合了两者为意图和行动寻找第三种关系，而这种融合既是关于案件的，也指向了对社会、政治的批评。
但是最后破案完全依靠的是偶然，当勒查和夫人在一家餐馆里用餐，食品中竟然有一枚钉子，当经理出现他们大吃一惊他不是别人而是司机安托万，而安托万说这家餐馆是他和罗丝共同开设的，当勒查和夫人问起资金来自何处，安托万说是岳父资助的，这一说法自然引起了勒查的怀疑，最后山姆咬住了安托万，这一案件才最后水落石出，是安托万和罗丝合伙杀死了理查德，盗走了那些名画，当然，这个真相最后被勒查写进了书里，这一部充满了想象和推理的书，综合了意图的可能和行动的必然，这次又增加了最后大白于天下的真相，一只猫终于在千转万回之后抓到了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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