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5-07 《关云长》：颠覆背后的迷途者

不叫《关公》或者《关二爷》，也不叫《武圣关羽》，英文名字却叫《The Lost Bladesman》，豆瓣网友亲切地翻译成：《迷失的刀郎》，足可以看出这不是一个关羽神化的再现，却是要还原一个作为普通人的关羽关云长，这倒是可以欣喜的地方，千百年来，武艺超群、忠义耿直、不近女色的真英雄、真豪杰，只能是传说中的象征，在神化光环的背后是一个不能亲近的形象，这对于关羽来说或者是不公平的，我们甚至在关兴关平随父征战的故事中，看不到关羽背后的那个女人。

所有这是一次本质意义上的颠覆，是一个触及传说的大变革，英雄自有英雄的情结，英雄有英雄的胸怀，英雄当然也有英雄的软肋，所谓“Lost Bladesman”大约就是一个找不到确切的目标，找不到人生定位，在迷乱现实中独自前行的孤独者，是一个被七情六欲左右却又想摆脱的矛盾者，如此，关云长则应该鲜活起来，应该具备喜怒哀乐，应该有着对爱的向往和对欲的想象，他在纠结的道路上坚持着忠义，也在解构着那种对所谓情的盲目追求，当还原成一个普通人，导演需要很大的勇气，观众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这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脱胎于《三国演义》，书中所述，关羽因一度被曹操所擒，在立功报答之后，拜辞曹操，护送二位嫂子，前往河北寻找兄长刘备。从许昌出发后，沿途经过东岭关、洛阳、汜水关、荥阳和滑州五处城关，斩杀了把关拦路的孔秀、孟坦、韩福、卞喜、王植和秦琪六员大将，终于得过黄河。《演义》用了整整一回描述这个故事，“千里走单骑”也成为关二爷忠肝义胆的象征，也是其赫赫一生的重要战绩之一。但是在这个故事里，我们看不到“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驱时无忘赤帝。青灯观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所描述的那个关羽，也看不到“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关云长，甄子丹的关云长已经彻底颠覆了以往的形象，而且不是一般的改变。在这里，我们看不到什么美髯，那匹马也不知道是不是叫赤兔，只是从双乘遭伏击之后才解救的那匹马，那青龙偃月刀也不像了，到处是断口，想来也不是锋利了，不留美髯、不骑赤兔、甚至不舞青龙偃月刀，这能叫关云长？这就是被毛宗岗称为“《演义》三绝”中“义绝”的关羽？更为关键的是，甄子丹的关羽也丧失了那种身材的高度，“身长九尺”不过成了一种意淫的尺寸。

所有的颠覆正在形成着不可阻挡的力量，把所谓的三国“浪花淘尽英雄”都翻转过来，到了文学想象的背面，那个迷失在征途中的英雄人物从文献中翻身出来，所谓忠义，所谓爱情，都在一步步消融。这是电影表现关云长复杂人生的两场关键的戏，一个和曹操有关，一个和绮兰有关。和关羽形象被解构一样，一代枭雄曹操当然也被解构，曹操说：“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挟曹操以令诸侯。”那麦地里都是丰收的景象，没有一个人被饿死，在如此战乱时代能创造和谐社会的确是曹操的功绩，作家鬼今说：

麦田里干农活的姜文真有苏区政委的范儿，说了一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之后，一个戴斗笠的人叫声“曹孟德，你们聊什么呢，快过来干活！”我以为那是指导员，半天才看出来那是皇帝，原来皇上饿怕了。

这种形象的颠覆具有很大的冲击了，而在“地狱和天国”、“羊和狼”的论描述中我们看到了一个胸襟宽广、知书达礼、洞悉人生的伟大革命家和哲学家，正是曹操充满智慧，关羽才觉得，在这里，曹操的不拘礼法、我行我素和刘备的温俭持重、礼让德厚相较，无疑给他带来了一个全新的精神疆界，所以他会在迷失中答应曹操去诛杀袁绍，所以曹操才自信地说“好马为什么不吃回头草？因为回头草不新鲜。刘备已经过时了，我才是新鲜货色。”所以很明显，关羽过五关斩六将只是为了那一份忠义，桃园义结的情谊，这是让关羽无法超越自我的束缚，所以在迷途中他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只会絮絮叨叨地问：“还要杀多少人”，“可不可以不杀”，“我只想回家放放牛、种种地”……除了曹操，还有汉献帝，明摆着是一个有着抱负的皇上，敢作敢为，还对形势进行了判断，所以也就有了后面五关六将“皇命难违”的齐声目标，足可以看出当时“是挟曹操以令诸侯”的威慑力。

当然，对于关云长感情的还原更体现了这种矛盾。曹操为留下关羽，在关羽的酒里下春药，还把他未过门的嫂子绮兰点穴后放到关羽床上，指望两人能生米煮成熟饭，断了关羽回到刘备身边的后路，这计谋到底没有得逞，药性发作也抵得住关云长的一颗寂寞的心。其实关羽感情的流露不可能在这种低俗的场景中，他对绮兰的照顾也是让绮兰记在心里，所以最后要过黄河时，绮兰央求关羽到了刘备那里将自己许配给关羽。天哪，这的确是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刘备妻妾竟然暗恋关羽，还做了如此“情深深雨蒙蒙”的表白，如何不乱伦啊？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关羽的拒绝是因为兄弟情义在先，那可是生死的“投名状”，嫂子具备一切象征意义，不可触碰，更不可专注。

关云长也并非不近女色，在他心里有着深深的爱，只是这爱太过于纠结不能有丝毫的流露，当然更不能有任何的行动，而这也是对于千百年来对于关羽形象的颠覆。在传说和演义中，大都讲关羽是一个不近女色的大英雄、伟丈夫。《三国演义》中提到曹操曾经赐予关羽十名美女，他皆毫不动心。演义的正统思想是想塑造一个高大、不仅人间烟火的圣人，但是关羽只是一个的武将，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女人何来关兴关平？其实在《三国志》中，关羽不但是喜欢美女，并且曾经和曹操争过美女。《蜀书》和《魏书》中都记载了这样一个史实：

魏氏春秋曰：朗字元明，新兴人。献帝传曰：朗父名宜禄，为吕布使诣袁术，术妻以汉宗室女。其前妻杜氏留下邳。布之被围，关羽屡请於太祖，求以杜氏为妻，太祖疑其有色，及城陷，太祖见之，乃自纳之。

关羽喜欢的女人被曹操“自纳之”，实在是有些愤然，关羽为此事深恨曹操，欲趁某次刘备与曹操一起打猎之机杀掉曹操，后被刘备制止。凭着这个史实尚未能判定关羽即好色之徒，但起码可以看出，关羽也具有一个正常男人的七情六欲，而关于关羽妻子的问题，不但在陈寿《三国志》、范晔《后汉书》等史料里没有记载，就是在罗贯中《三国志通俗演义》这部小说之中也是不见踪迹。在这个悬案的背后，摆放进绮兰这个女子，或许也是电影导演要把关羽塑造成一个普通男人的追求。

当然，这样的颠覆具有很大的决心，但是也承担着极大的风险，关云长关于忠义、爱情的矛盾心态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优柔寡断的形象，絮絮叨叨，毫无主见，甚至那千里走单骑的方向都有些云里雾里，当然，对英雄人物的解构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意味着经典的死亡，如果不能换一个有血有肉的“新鲜货色”来重新建造象征主义的英雄，那么最后可能真的会如片名所说，只会成为一个迷途者，the lost bladesman。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3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