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25 深秋的“经验匮乏者”

冬尚远？雨未歇。仿佛一直下着，看不到寂灭的一天。湿漉漉的一天，只是在渲染一种情绪，离着那么近，触手可及，却总想在另一处避雨，不沾身，不侵扰，在我之外发生的季节一定是想象中的，包含无奈地兀自走过去。

身后是泛黄。深秋是有些变异了，枯黄的叶子就是抵达最深处的风景，飘落下来总是让人有些萧然，在湿润的路上，满地满地地死去，还有什么是不被腐烂的美？还有什么是时间不变的节奏？甚至可以在那里生一盆火，黑色的炭变成旺火，不是燃烧，却是自己耗尽自己。仿佛是很冷很冷的日子来临了，可是又开了太阳，一道光线照耀下来，想起那些没有逝去的岁月，安好如初。

其实只是变迁。村庄只是一个标本，走近或者远离，甚至没有了故事，赤裸裸地坦诚在寒意中。它在那里存在了漫长的时间，它的离开一样不是季节的问题。寒秋之后，隆冬之后，甚至开春之后，其实这里还是一样，无所谓期盼无所谓留恋，每一处土地都会变得陌生，那盆火不是在燃烧，只是静静地亮着，温暖着，却是耗尽自己。都是这样的规律，在季节之外，在落叶之中，总会有些东西是随之而改变的，它有时看不出来，有时又充满了诗意，但却是必须的一步，走着走着便熄灭了。

父亲的土地，不是我的土地。一直想要用镜头记录些什么，消失其实是我们不肯留下来，好多年了，这里都在改变和被改变，岁月经过身旁，只有人才会日渐苍老，而人脚下的土地不会成长，只会慢慢变成没有记忆的东西，甚至再也装不下我们。所谓记录，也只是用静止的时间来还原那些存在过的东西，但是却不是真实的，它一样只存在我们的想象中，像另一处避雨时的季节。

可以沿着被改变的道路，一步步走进来。其实雨后都是泥泞，绕道而行，挖掘机都在村外等候着，从山开始，从田开始，从小学校、砖瓦厂、造纸厂开始，从田埂、水塘、农居开始。只有人是不一样的，那树那桥那溪，也都还是那样子，它们不懂得珍惜却也不会去自戕，它们只听凭人的安排。不久之前不久之后，都是存在；下雨或者天晴，都是风景，只是经过的人又换了一拨。

该写的是“经验匮乏者笔记”，父辈或者土地有关的记忆，全部变成了经验，在那些时间幻术面前，“他者”便再也不能找寻到自己的东西，“外省”的故事，一直是被劫持的主题变奏，可是何谓外何为内？

也许是因为你们启动了某个，密键在我内里的神秘动物本能。那和我年轻时所想象的“活着”的时间契约大大不同了：那变成一段漫长的旅程。因为你们会纯真无辜地问我（你们常把我当作一个玩伴，或是有时心不在焉的游戏首领）：“我们在哪？……我们将要往哪去？……还有更好玩的吗？”

问的人又是谁？他们是不是也在“经验匮乏者”的行列中？如果不问，又有谁能制造那些经验，把“他者”变成“自我”？那山岗连通大路，是一个豁口，在村庄的里面是看不到的，在眼前只有四处不高的山，阻挡了视线，就像在一个瓶子里找不到存在的出口。可是知道那个豁口存在的人，一样也会把山岗当成是屏障，包围起来，反而安心居住安心生活安心死亡。“我们在哪？”“我们将要往哪去？”都不会再问了，因为这不会变成“活着”的经验。

而现在那山岗也要被挖掉，所有的豁口都开放了，通向“外省”是最终的目的，经验匮乏者还在那里，但是最后并不需要经验了，没有经验的存在是我们已经不关心那个“迁移者的故事”了，“以一种稀薄迷雾或是只以脚尖伸进激流的形式参与我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个世界”何尝不是缺席的现实？镜头还没打开，纷纷扬扬的雨下着，只有道路迷糊在远处，找不到清晰的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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