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欲望永远没有方向_『读·者』＠图书馆

2013-01-20 《一路向西》：欲望永远没有方向

原著不是村上春树，是“向西村上春树”；不是3D，是标注着“2Tu迅播影院出品”的普通2D，易误解的原著作者和技术为上的市场化追求，让这部带着“三级片”属性的118分钟电影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而被放大的欲望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就像Frankie手上拿着的那张45元从香港北上的火车票，“原来是走入一条不归路的入场券”。

不归路是因为没有办法回头，还是不想回头？单程的车票或者也是人生的一种隐喻，在“我”身上，则是上半身的成长和下半身的成熟，对应之，是上半身成长过程中的无奈，受压抑而没有办法回头；而下半身的人生则是在欲望的世界里寻找自我以致又不想回头的沉溺。这是一条分界线，25岁之前和25岁之后。25岁之前是“很守规矩”的成长，但其实这种和谐的家庭氛围充满着压抑。看起来三口之家讲着“自由言论和民主公正”，凡是都要进行“家庭议程”，但其实作为“主席”的妈妈统治着一切，三个人的表决也只是一种形式，不管是小时候要自己保管红包，还是大一点要自己买内裤，都被家庭会议否决了，父亲忠心耿耿，但其实也是“傀儡”，没有权利，所以一切的大权都在妈妈手里，和谐家庭其实是提案、投票、表决、散会一系列“议程”中的“黑箱作业”，红包仍然不能自己保管，内裤当然也不能自己购买。

这是对于“我”的独立的否决，当然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也和家庭会议一样，只是一种形式。在受压抑的氛围里，成长的单程意义就变成了无法回头的失落，而失落之后随着个体的成熟，特别是性成熟，伴随而来的必然是背叛和反抗。在大学里，这样的反抗仅仅是一种意淫。老师在课堂上念着朱自清的《背影》，那种如母亲一般传统教育里的父子之情通过背影表达出来，但是在“我”的眼中，背影变成了“女神”Zoey的身体，在意淫中接近自我。当然，看碟也成了另一种意淫，甚至在家里独处时慢慢变成了有关身体的想象，碟里的AV女神仿佛就在现实里，就在身边，而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这样的“犯罪现场”竟是在最和谐的家里，甚至在看碟意淫的我的头上，是一块写着“和谐社会和谐家庭”的书法匾额之下。而当最后“秘密”被揭穿，“我”的隐秘也就成了公开的耻辱，犯罪感伴随着幼小的心灵，而到这时候，上半身和要求、举手、表决都变成了成长的记忆。

下半身的生活开始了，性也从秘密状态的懵懂逐渐成熟，而这个成熟过程却一波三折，充满了阻力。夜晚在野外的篝火现场，是对于女神的又一次“意淫”，而这次意淫却阴差阳错在恐龙妹阿珍身上“失贞”；然后为了逃避又一次的耻辱性笑话，“我”去了英国读书，在英国结交了混血女孩Margaret，而在我看足球比赛时，Margaret竟通过自慰满足自己，而最后充满暴力般的身体接触带来的是Margaret压断了一只手；毕业回台湾，对于公司里招妓议论嗤之以鼻的“我”认识了Zeta，而Zeta成了“我”的女友，在2011年4月16日下午风和日丽的美丽下午，他们讨论爱情，讨论关于张爱玲、张小娴的文字，爱情似乎风花雪月着，但是在性体验上，Zeta却是一个洁癖，不断的洗澡，带套子，以及不能怕口水过敏而不能亲敏感部分，甚至在做爱时还关注网络回帖，爱情最后变成了性冷淡，变成了为“MSN聊天忘记打笑脸”等小事的争执……

从野营“失贞”，到英国留学，再到毕业上班，三个女人对于“我”来说，都只是一种意淫，一种成长中的奇遇而已，没有爱，也没有性。而在这样的现实面前，在“对金钱和精子都很豁达”的同学王静建议下，开始了“西进寻欢”的计划，以构筑“一小时性生活圈”，而目的地是大陆。一开始是去了夜店，疯狂而混乱的夜店里，“我”看见了欲望的影子，那些女人带来了感官的刺激，而“我”其实还是理性的认为，夜店里不管是一夜情还是销魂夜，都那么直接，都不拖泥带水，甚至都在用美国经济学家保罗·缪尔森的公式：“幸福=效用/欲望”来实践所谓的一杀那的“性福”：只要5秒的对视，就会有故事发生。而这5秒的传奇也发生在“我”的身上，那个失恋的小鱼用“今晚陪我”的邀请发出了身体的性暗示，而当“我”和小鱼来到她住的地方时，才知道小鱼因为没钱而需要一个包养她的人，价格是两千块，然后就可以一起住。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似乎欲望效用占了上位，“我”答应了两千块的保养要求，而当开始身体接触和抚摸时，才发现小鱼的胸是假的，那是另一种耻辱感，渴望真实体验的“我”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在雨中狂奔。

《一路向西》电影海报

虚假的身体对于“我”的打击当然是一种很可怕的成熟，而当我再回去找Zeta时，渴望从她的转变中获得新的爱与性的体验，虽然有了情趣内衣，有了身体的接触，但是那10秒的倒计时以及最后“你当我是妓女”的掌掴，彻底将身体的欲望泯灭，而最可怕的是，“我”发现一向老实、以义工自居的老爸竟然是网上淫荡的“魏君子”时，内心再一次崩溃，礼仪道德在那个时候似乎完全变成了讽刺，而这也导致“我”最后义无反顾向着“向西寻欢”之路上前进，45元火车票，3小时车程，这就是“向西”的路程，而在“华盛顿桑拿”的一切又将“我”带向一个“不想回头”的地方。

那里是一个自由市场，“百花齐放”挑选妓女，“我”一开始就觉得“像菜市场一样随便挑随便摸”，而在这里，不管是小姐还是经理，还有客人，都没有任何自尊，有的只是对身体欲望的满足，在经过一系列思想斗争之后，“我”做出了一个重大选择，而这个重大选择便是融入这没有自尊的欲望世界，这是沉溺，还是想从欲望寻找到幸福？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次迷惘，是对于成长的那些清规戒律的抛弃，是对于爱情受困性生活受阻的自救。

那个服务的小姐是小思，而小思似乎有着不为外人知晓的感情世界，她对很特别的“我”说自己爱过的男人抛弃了她，她成了“可有可无”的人。两个人似乎在心灵上找到了某种契合，在飞龙在天、星球大战、十指琴魔、漫游世界、直捣黄龙等一系列服务之后，”我“获得了欲望的满足，而这种满足并没有带来成长上的充实，反而更显迷惘，在父母、女友、老师想象的围观中，本我像又一次回归，却又像永不回归，小思说”我会记得你的。“但那只不过是有一种意淫，又一种虚构，而生活在面前，是坐火车重新回家，是手机里Zeta的头像，是列车服务员问“我”要什么服务时“我”说的那种“伤感”。

这种伤感是上半身成长中的专制带来的，更是下半身欲望追求中找不到归路而来的，片头的那列火车在急速行驶，而两旁是各式女性的身体，以及酒池肉林的隐喻，而当穿过那个象征性的洞穴，成长的悖论就出现了：这条路到底是通向肉体的天堂，还是通向道德的地狱？肉体的天堂可能就是道德的地狱，而对于我来说，二十多年的价值观就因为“西进”，下半身抖个两下后，就全部抖光了，就像“我”认为的那样，欲望就像无边无际的森林，一旦走进去，就很难回头。而成长又何尝不是欲望，走过去还有什么返回的可能？这是两种世界的挣扎，就像和小思对话那样：当“我”问小思：“你叫什么名字？”小思说：“我叫小思。”我问：“是哪个‘思’？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相忘’那个‘思’吗？”小思说：“就是思考的思。”

十年生死的思量和思考，代表着两种人生的不同走向，感性或者理性，约束或者放纵，道德或者欲望，就像“我”手上握着的那两只苹果手机，一黑一白泾渭分明，一个是“可有可无”的小思，一个是Zeta的头像壁纸，哪个是可以走进去的世界，哪个是走不出来的生活。而最后依然是朱自清的《背影》，我要出差了，老爸跨过火车站台的栏杆，为我买来橘子，而给我的不是橘子，是一包避孕套，这一刻，“我”和老爸从来没有这么靠近过。这是对《背影》的又一次戏仿，和在课堂上的意淫不同，这次父子站在同一条线上，完全代表着一种新的父子感情，以及新的性爱观，似乎既要满足欲望又要恪守道德，但是通过避孕套这样的工具来走一天中庸之道，似乎只是一种自我安慰。

《一路向西》毕竟是一部三级色情片，影片中有很多词汇都与性有关，也有不少直接了当展示男女性爱场面的镜头，更不乏对女性胸部的赤裸裸的特写镜头，但剥下情色的外衣，我们也看到了从男孩变成男人的《一一》中的暗示，在成长中，遍地都是欲望，不管是上半身的成长还是下半身的成熟，也都需要慢慢体验的过程，而等这个过程结束，人生也将慢慢走向终点，不归路永远向前，但永远没有真正的方向。就如片名，“向西”不是方向，是“我”的名字，是我没有归宿的漂泊，而且更贴切的是它的英文片名：Due West：Our Sex Journey。对，就像一场我们冶艳无边、肉体横陈、爱欲溢流又暗地里伤心的性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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