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1-20 《喜马拉雅》:真正的头领是从叛逆开始的
他们古铜的皮肤上燃烧着红色的生命之火,他们坚毅的眉宇间凝聚着钢铁一样的意志,他们永不放弃的眼神望着远方的群山,不论是死去的头人,还是潜在的头人,不管是老去的头人,还是新生的头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落里,他们不仅要成为统领的代表,更要成为群山的征服者,而人对自然的征服就是自信与勇气,就是选择最难走的那条路,就是击败心中的魔鬼幽灵,就是以一个叛逆的形象立于雪域之上。
喜马拉雅山脉里的多泊村封闭在雪域高原之上,对于村里人来说,即使小麦遇到了丰收年,也只能够吃三个月,对于他们来说,生存意味着要走出大山,用那一袋袋的盐换取外面的粮食,所以用牦牛运盐成为他们征服自然的永远方式,但是在村里人期盼的目光下,运盐队驼回来的却是一具沾着血迹、冷冰冰的尸体。老头人天尼的儿子拉赫伯死在了这条生存之路上,作为未来头人的人选,拉赫伯之死变成了征服之路上的一个隐喻:盐袋里是沙子。天尼在村人面前指责是同行的卡马害死了拉赫伯,因为他认为卡马想成为村里新的头人。
| 导演: 埃里克·瓦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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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运盐?小麦怎么办?牦牛怎么办?面对多泊村的生存,他们需要的是新的头人,新的运盐人,新的征服者。在运盐的人选中,有两种倾向,一个是天尼再次带领村人走上运盐之路,另一个则是年轻力壮的卡马背负起新的希望。所以在这两种选择中,矛盾自然慢慢激化起来。卡马的身上有着自信和勇气,有着不屈的精神,他的那一支箭击中了靶子,也就击中了魔鬼幽灵的心脏,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被长老会选中成为头人。但是天尼却坚决反对,作为老去的头人,他那一句“我就是长老会”显示了某种不可替代的权威,也暴露了他的固执。他认为卡马是叛徒,“杀了我儿子”使他无法完成对群山的征服。在天尼看来,只有自己亲自运盐,才能拯救多泊村。他是古老权威的代表,是传统仪式的维护者,什么时候出发,必须有神启,必须占卜。“星期一,第十五星座”是占卜得到的时间,也是属于天尼的出发日子,但是卡马却认为,暴风雪要来了,不能等到占卜的日子再出发,必须提前上路。
一个是遵守神的指示,一个是自我的决定,这便是曾经的头人和潜在的头人之间的矛盾,“你的仇恨不会减轻你的悲伤。”当卡马召集村里的年轻人提前走上运盐之路的时候,天尼却到处在找帮手。他要带上他年幼的孙子,他要带上自己出家当喇嘛的小儿子诺布,甚至要带上拉赫伯的遗孀,以及村里的那些老年人,组建自己的运盐队。他把孙子提瑟因改名叫帕桑,这是一个铁匠的名字,“取了铁匠的名字,魔鬼幽灵就不会来找你了。”而小儿子诺布,八岁就进入寺院诵经读书,只会绘画不认识牦牛,对于运盐来说,更是充满了难以预料的困难。但是对于天尼来说,一切的秩序都不能更改,一切的规则都必须遵守,所有的目的就是维护自己的绝对权威,就是维护神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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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马拉雅》海报 |
当卡马的运盐队出发几天之后,天尼才带着老弱病残的运盐队出发。出发前用泥涂在自己那头叫老根普的牦牛角上,向空中抛洒物品,他用这样一种仪式连接着神的旨意,而诺布的母亲则用额头碰触诺布的额头,教他如何绑牢盐袋,教他换上靴子。仪式完成,而当踏上这一条漫长的运盐之路后,各种困难便开始显现,诺布在行走时不小心摔倒在地,老人们走了十天便困顿乏力,而小孩子帕桑因为脚痛几乎不能行走。天尼作为曾经的头人,一方面要求老人们团结,“神在我们这边,呆在这里就会被饿死。”另一方面则教导帕桑:“真正的多泊人是不会放弃的。”在雪域之上,在群山之中,他永远走在最前面,他永远有着力量,“我是天尼,我会征服雪山的!”那喊声能让人和牦牛都低下头,能让退缩的人鼓起勇气,而在大家安睡的夜晚,天尼对着天上的星辰,一个人祈祷:“让我们摆脱所有的障碍物,让我们的梦想成真。”
实际上作为曾经的头人,天尼遵守神的旨意,遵从神的仪式,但是对于他来说,那是在群山之中行走而积累的经验,那预测天气的盐巴没有在火里劈啪作响,他便认为天气将要变了,必须马不停蹄地赶路,这就是一种带有经验性的神准,这不是迷信,也不是偏执,而是与自然的沟通,背后或者就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天人合一。而在这经验之外,天尼更是具有了头人必须具备的叛逆精神,落后卡马运输队几天,为了赶上,他自作主张选择一条近道。那条路沿着湖边行走,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高深的大湖,这是一条危险之路,魔鬼之路,但是天尼认为,只有有勇气,只要又不服输的精神,就必须征服这样的危险,就必须征服魔鬼,就像诺布曾听到自己老师说过的那句话:“当你面前有两条路时,选最难的那条路。”是的,这是最难的路,沿着峭壁行走,前面却是坍塌,当老人用木板铺好路,当最后一头牦牛经过时,木板和石块全部滚落到湖里,而那头驮着盐袋的牦牛也未能幸免。从垂直的悬崖跌落,从生的道路瞬间变成死,这就是选择这条魔鬼之路的代价,但是天尼却说:“一头牦牛两袋盐,就当是给恶魔的供品。”敢于嘲笑魔鬼,敢于坚持自己的挑战,这就是勇气和精神,所以天尼的运盐队最终赶上了卡马的队伍,而卡马把这样的行动称为“不可思议”。
是的,这不可思议里是卡马的钦佩,而当选择是停驻在营地还是继续前进的选择上,天尼和卡马再次激发了矛盾,那投入火里的盐巴在天尼看来是可以应验的预言,但是在卡马看来,却充满了怀疑,当天尼告诉他:“必须离开,因为天要变了。”虽然那晚的星光闪烁,但是这只不过是天和我们开的一个玩笑,但是卡马坚持要扎营休息两天,“盐不会说话,我们存活至今,要感谢的是我们自己,不是神。”这对神的怀疑,也是对自我的肯定。但是当天尼带着盐队离开之后,天真的变了,漫天的风雪阻碍了行程。
其实,走或者不走,也都必须经历这一场大风暴的考验。天尼的运输队被大雪困住,厚厚的积雪使他们行走困难,而只有四天的食物必须让他们艰难前行,那只牦牛倒在苍茫的雪地里,发出痛苦的哀鸣。而年老的天尼,终于在连续赶路中耗尽了体力,走在最后的他也终于在呼啸的风雪中倒下了。幸亏后来出发的卡马发现了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天尼,他用尽自己的气力,将卡马背出了雪地。而在卡马的心里,一个疑问是:盐巴为什么能预测天气?为什么满天星光却会带来风雪交加?他不明白的大自然的规律,不明白的是群山的脾气,“是我救了他,还是雪山饶了他?他从蓝天看到了风雪,而我却没有。”这或许也是卡马和天尼之间的差距,但是在他背起天尼走出风雪围困的时候,新老头人达成了灵魂上的默契。
当运输队合二为一继续前行时,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天尼拒绝回家,他要在这群山之中长眠,他把圣洁的哈达送给卡马,对他说:“多泊村靠你了,你将是新的头人,要带领他们,但是要记住神的指示。”而卡马望着天尼说:“我曾经做过一个梦,你是我的父亲。”天尼却说:“你我太像了,反倒成不了父子。说实话,我有时候也想让喇嘛听我的。真正的头领是从叛逆开始的。”太像了,他们一样有着勇气和力量,一样可以征服群山,也一样充满着叛逆的精神,这或者就是头人作为征服者必须具备的品质。
当天尼合上双眼,老头人的过去便合上了最后一页,“和我的父亲在一起,那是佛的天堂。”而新的头人开始了自己征服群山之路,但是,在这新旧交替完成的时候,并非是仪式的终结,叛逆是老头人带来的经验,叛逆是新头人接受的神启,而在更远的路上,还会有未来的头人,那便是跟随爷爷天尼走完了这一条最难之路的帕桑。其实从一开始帕桑就带有一种对未来的希望,天尼在儿子拉赫伯死去的时候,就告诉他要成为新的头人。而曾经叫提瑟因的帕桑也立志做一个头人,他看见卡马用箭射中了魔鬼幽灵的心脏,也搭弓想要射击。当天尼给他取了不被魔鬼接近的铁匠的名字,也便开始了被命名的历程。帕桑加入运盐的队伍,这对于他来说肯定是第一次,而这第一次也完全让他具备了叛逆性。天尼总是跟他讲,真正的多泊村人是不会放弃的,所以即使帕桑双脚疼痛,即使肚子饥饿,但是天尼也总是告诉他,我们不能回头,不能回家,因为帕桑属于这里,当帕桑问天尼:“爷爷我的脚痛,明天还会痛吗?”天尼说:“明天、后天,你的脚会越来越强壮。”也只有吃得起苦,才能撑得起天。而当天尼决定要走湖边那条危险之路的时候,帕桑不仅没有害怕,还显得极为兴奋:“我要亲眼看到魔鬼幽灵。”完全是向险恶挑战,向命运挑战,而这便是头人难能可贵的叛逆精神。
是的,如果没有品尝过长途的劳累,没有经历过脚痛的折磨,没有见识过魔鬼之路的凶险,没有穿越过漫天飞雪,怎么会长大成未来的希望。身为画家的诺布在雪域高原的石壁上画出那漂亮的大树,这大树对于帕桑来说,也是陌生的,但却是他成长的一种隐喻,荒漠的高原,可以说寸草不生,而诺布在冰冷的石头上画出大树,就是画出一种希望,“我只是个画家,只是作为儿子来帮父亲。帕桑也会自己选择的,一切顺其自然。”而当最后运盐的征途画上了句号,诺布画出了一幅描写这次运盐经历的壁画,这幅名为“神的成功”的壁画,是献给父亲天尼的英雄赞歌,也是献给每一个拥有不屈精神的生命赞歌。而年幼的帕桑,却驻足在壁画前,驻足在作为老头人的爷爷和作为新头人的卡马前,他看见了那一棵葱绿茂盛的大树,那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仿佛就是自己征服的人生,为了走向更广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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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单向度的宗教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