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8-25 《从海底出击》:回家的终点是死亡

“让我们回家吧。”这是U96的潜艇舰长在深海最深处发出的感叹,这句奥德修斯式的祈祷不是为了构筑英雄主义的梦想和神话,而是为了抵达最普通人对于生的渴望,回家是永远在心头的念想,是妻子在美丽雪景下的留影,是写给未婚妻的14封信,是每个人的半杯啤酒,而此时,他们就在那艘被称为最安全的潜艇上,但是在海水深度的指针都没有测量数据的窒息中,那种伟大和渺小,战争和人性,生存和死亡的冷酷已经击痛了每一个战士的神经。

这是1941年冷酷,这是战争的绝望,对于德国U96潜艇上的所有战士来说,他们的使命已经不是作战,不是还击,不是获胜——只是活着。他们在深海的最深处,红色的刻度盘上已经没有了数值,黑色的指针在极限之外,260米或者更多,就像黑色的死亡,正在一秒一秒地逼近。被英国驱逐舰击中的潜艇已经遭受了最大的损失,船舵失灵,引擎停止,排水崩失效,原先强大的潜艇在冰冷的海水中,似乎已经成为埋葬他们的坟墓。而此时,危机正在加剧,船舱里的氧气含量不断下降,他们只能用有限的应急氧气呼吸,而创仓底部由于受创海水不断渗入,在最黑暗而冰冷的海洋底部,浮上去活着似乎成了一种奢望。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水不断深入的声音,只有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他们的目光变得呆滞、绝望,似乎已经看见了触手可及的死亡,舰长深深地低下了头,说了声:“已经办不到了,对不起!”而那个随军的记者用灰暗的眼神望着大家,他像在书中认真记下这即将逝去的一切,他说:“面对残酷的现实,母亲不知道向着何方企盼,女人们不知何处相逢。笼罩着一切,这就是现实。”这不是抒情,这是生死边缘的挣扎,母亲和女人,对面的是男人,是这一群冲锋陷阵、杀敌浴血的男人,但是,此刻他们已经不能保护和照顾那些女人,他们正在被战争编织的英雄梦里望见了死神。

: 沃尔夫冈·彼德森
编剧: 沃尔夫冈·彼德森 / Lothar G. Buchheim
主演: 尤尔根·普洛斯诺 / 赫贝特·格勒内梅厄 / Klaus Wennemann / Jan Fedder / 
类型: 剧情 / 动作 / 历史 / 战争
制片国家/地区: 原西德
语言: 法语 / 德语 / 英语
上映日期: 1981-09-17
片长: 149 分钟 / 209 分钟 / 293 分钟
又名: 潜艇风暴 / 特种任务 /  紧急下潜 /

260米是极限,不是为了挑战自我不是为了成就英雄,U96不断创造的水下深度就是不断突破的生死界线,最初演习的时候潜艇的深度只有160米,这已经是这艘潜艇和久经战场的舰长的底线,如果再下潜,不是深海的寂静,而是那种刺破耳膜的破裂声。而在战争发生的大海之上,没有什么是可以自我掌控的,在160米的极限之外,是当初被英国驱逐舰深海炸弹被击中而下潜的230米,也是寂静中的破裂声,也是窒息般的呼吸声,而那时因为水压而脱落的螺栓像一颗颗子弹射向他们,鲜血、疼痛,不是在和敌人正面交战的战场上,而是在潜艇自如航行的水下世界。

但是尽管是230米的极限,虽然潜艇部分被损坏,尽管螺栓成了另一种子弹,但潜艇还在掌控之中,还有上浮的能力,甚至它的下潜也只是为了甩开敌人船舰的监视和打击,如果说,230米的限度还是战争的一部分,那么在没有红色数值的深海最深处,就只有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连潜艇自身,也从作战的武器变成了一种毫无生命的工具,所以从230米到最深处,不是下潜,而是下沉。被包裹在冰冷的潜艇里,一切形而上的意义都被解构了,对于他们来说,生死的抉择是对于残酷自然的挑战,是对于自身生存欲望的坚持。先是用导线、电池堵住渗水处,然后再一桶一桶将水排出,在精疲力竭之时,他们用残存的氧气修复着这艘潜艇,鼓风泵修好了,他们通过缝隙将水排出,罗盘也正常了,声纳也恢复正常,在绝望处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活下去的可能,然后通过水槽充气,然后启动引擎,慢慢的,像死亡的黑色指针开始摆动,然后慢慢回到了红色极限的260米,然后又从260米回到250米、240米、230米,直到最终浮出水面,当打开空气阀自由呼吸到空气的时候,他们不是战胜了敌人,是战胜了自己战胜了自然战胜了命运。

是战争的冷酷,还是自然生存带来的残酷?下潜和下沉这两种状态似乎对应着不同的生死考验,是的,从一开始他们是战士是维系着荣誉和尊严的战士,但是,随着战争的不断推进,这样的崇高感和使命感慢慢消退了,尽管有着铁十字军勋章的荣誉,有着给英国首相丘吉尔取外号的嘲笑,但是,战争对他们来说,却充满着未知充满着欺骗,也充满着人性的压抑。在即将启程的那一晚,他们狂欢,他们饮酒作乐,他们唱歌跳舞,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用这样一种极致的呈现忘记战争的痛苦,这场被成为“进坟墓”前的狂欢有争吵,有不屑,也有枪声,他们要打碎“禁欲而禁酒”的生活,他们咒骂柏林的指挥官是撒谎的大英雄,但是对于军人对于士兵来说,只有服从,这是战争的法则。但是随着伟大的潜艇在海洋上的时间不断拉长,随着与英国驱逐舰的正面交锋的增多,战争逐渐变得灰暗、残酷、绝望、没有意义,甚至成为人性压抑的一种工具。

《从海底出击》电影海报

黑暗、潮湿、狭小,这是舰艇船舱的空间环境,在行驶和交战中,还有机器的嘈杂声、深水炸弹的爆炸声,而这也像是一种人生的写照,这里远离大陆,也就远离曾经的生活,远离亲人远离爱情。乌尔曼是个腼腆的小伙子,他不断地给自己的未婚妻写信,厚厚的14封信却从来没有机会寄出去没有机会递到未婚妻的手中,这不仅是空间的隔绝生活的隔绝,更重要的是,女孩弗朗考丝是一个法国女孩,战争让他们对立,“如果抵抗组织发现了,必将惹上麻烦。”这是最大的担忧,因为她已经怀有身孕,而孩子将是一个德国种。而另一个士兵总是拿出那些家乡雪景的照片,在发黄的相片里,他和妻子在雪地里嬉戏,而这一切在战争中在潜艇上,都变成了一种遥远的想象,一种无法企及的念想。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被隔绝的世界,这是压抑的生活,除了有限的聊天、苦涩的笑容,更多是无奈无助,甚至他们以检查下体是否生虱子来取乐。

在最窒息的时刻,他们面前的敌人似乎只有自己。而在这泯灭人性充满欺骗的战争中,他们自己也成为冷酷的代表,当他们用鱼雷击沉那艘燃烧的英国商船,上面的英国人在跳海的同时,向他们发出求救的呼喊,但是舰长在犹豫之后,将潜艇向后退,也就是说,那些求生的英国人在他们眼里依然是敌人依然是对手,只要在战争这部巨大的机器面前,任何人性的拯救都是一种背叛,当眼看着那些人从海面上消失的时候,或者在他们内心也闪现过一丝恐惧,在毫无意义和人性的战争中,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是下一个求生者。

是的,在沉闷、黑暗、压抑的潜艇里,他们只有那些寄托的信件和照片,只有取乐的段子和玩笑,但是他们都在生死的边缘,在崩溃的边缘,被称为“鬼怪”的约克在不断潜艇下潜几乎冲破底线的时候,内心已承受不了那种窒息,他大喊大叫,扭曲的脸上是惊恐,而舰长甚至拿出了枪要求他回到岗位上去,枪终于没有响起,当约克被同伴制服的时候,舰长自己也无望地低下了头,枪是战争的武器,应该指向敌人,但是在陷入绝境的时刻,却指向了自己的战友自己的部下,这种颠覆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可能有着负疚感,而在约克恢复之后,他问舰长的第一个问题是,会不会上军事法庭,所以在他们的心里,对于战争是怀着恐惧的,而这样的恐惧,在最深海最深处重新浮出水面的时候,像是一次救赎。

但是,这样的救赎能消除所有的恐惧,能抚平对人性的压抑?老迈的菲利普曾经的潜艇和U96在海上擦肩而过,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看到的是希望是亲人,是回家的感觉,但是仅仅是擦肩而过,仅仅是互打灯光的信号,相同的潜艇,相同的任务,也是相同的命运,在这场战争中,有四万德国兵在海上作战,但是最后有三万人有去无回,也就是说大部分的士兵会身葬大海,在冰冷的海水里长眠,对于他们来说,回家是永远的奢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任务,所以菲利普在他们出征敬礼时,默默地说:“愿我们捕猎愉快。”这是对U96,也是对自己的祈愿,但是,最后的命运就如DVD封套的那句广告词:“捕猎者成为被猎者。”是的,捕获他们的是残酷的战争,是冷酷的自然,是无法逃避的灾难,而当他们最终从深于260米的绝境中逃离的时候,当他们回到港口向英雄一样被列队欢迎的时候,似乎已经成为了捕猎者,享受了捕猎的快乐,但是这不是终点,这不是回家的归宿,战争笼罩着一切,无情的爆炸声将一切摧毁,那些从深海中求生的士兵却在自己的家门口走向了死亡。

这是不是一种巨大的讽刺,当他们战胜大海战争自然甚至战胜自我恐惧的时候,当他们即将回家梦圆的时候,战争依然张开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他们,舰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见自己指挥的潜艇在敌机的狂轰乱炸下,最终沉入水底,或者对于潜艇来说,下沉到没有生命的海底才是它最终的命运,作为战争的象征,它是无声的殉葬品。

历尽艰险用勇气和智慧从海上回家,这个颇具奥德修斯神话的故事在这一场残酷的战争面前,已经不具备任何英雄主义的色彩,而作为一部战争电影,除了对战争中人性的深度发掘之外,看不到任何狂热的国家主义及民族主义论调,也从来没有为敌对双方作出道义上的判断,这里只有在生死边缘的普通人,只有那些想回家的男人,那些有着欲望、感情和对生命无限热爱的士兵,但是强大而冰冷的潜艇依然是战争的最大象征,他们无法逃离宿命无法完成自我救赎,其实,在战争面前,生和死和战争本身一样,变得灰暗、残酷、绝望和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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