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门店：近在咫尺的遥远_『行·者』＠地图册

2013-09-25 板门店：近在咫尺的遥远

这是一条有形的线，在朝鲜半岛60年的争端、对话，甚至冲突中，一直没能从版图上抹去；这也是一条无形的线，在被分割的朝鲜和韩国人民心中，成为一个民族永远的痛。而在板门店，这条长约300公里的划线完全变成了一个象征，那一道宽50厘米、高5厘米的水泥线成为不可逾越的鸿沟，虽然两国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这一步即可跨越的界线在60年的分裂中成为最遥远的距离。

从平壤开车，向南行驶近200公里便到了著名的板门店。一路上，有骑着自行车经过的朝鲜人，大片的农田里也有劳作和收获的农民，看起来显得很和谐，但是当从开城出发，沿着京义线向东南行驶，越接近板门店，气氛慢慢地紧张起来，路两边虽然还有大片的农田和山丘，但是却感觉到了一种压抑。位于在朝鲜半岛西南部砂川河畔的板门店在北纬38°附近，其实这里是直径大约为800米的“联合安全区”，建起的24座建筑包括1951年7月10日开始进行的停战谈判屋和1953年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签字的房子。参观这两间房子之前，观光的旅游车上会上来朝鲜的驻军军官，然后通过两道宪兵哨卡的检查，据说来这里观光的游客还必须遵守相关规定，衣冠不整，或者穿牛仔裤、凉鞋、短裤或运动服都不允许进入其中。

有形的标记和界线处处提醒这里的紧张气氛，这里有尖刺的铁丝网，这里有密集的监控探头，这里有持枪的宪兵，甚至还有埋设密度居世界第一的地雷。而在不同方向，朝鲜和韩国的国旗在高高的旗杆上飘扬，板门店不仅是军事对峙的前线，其实也是意识形态交锋的阵地，韩国政府在板门店附近竖立的国旗旗杆高98米，而作为回应，朝鲜在本国一侧的和平村树立的旗杆高达160米，这个位居世界第三的旗杆高度似乎在用一种反击的方式表达着不妥协、不屈服、不认输的态度。

严格来讲，板门店是该地的地理地名，“共同警卫区域”才是该地的正式名称。以前，这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原本只是战争双方在拉锯战时处于真空地带的一个小村落，而“板门店”这个名字也颇为随意——它取自停战条约签定地附近一个卖香烟的杂货铺。但是60年来，板门店并非像曾经取名时那样随意，1953年7月27日，当《朝鲜停战协定》在这里签下字，标志着历时三年多的朝鲜战争得以结束，但这并不意味着朝鲜问题的和平解决，随后的60年里，朝鲜半岛没有再爆发大规模冲突，但这种和平存在的基础仅仅是薄薄一纸协定和双方脆弱的势力平衡。板门店成为南北双方乃至国际社会关注的一个最敏感的焦点地带，这里是朝鲜战争和朝鲜半岛分裂的见证，这里有过和平的对话，也有过冲突的“板门店事件”——正是因为1976年8月18日发生的“板门店斧头杀人事件”，使原先双方守卫人员自由往来的可能被这一条宽50厘米、高5厘米的水泥线所阻隔，从此双方的警卫军士均不得越过一步。

这条细小的水泥线就在7幢天蓝色的简易木板房中间，在水泥线的两边分属朝鲜和联合国军军事区，站在朝鲜的观望站里，可以望见对面的设施、士兵和高高飘扬的韩国国旗，甚至有士兵在楼上的走廊上用望远镜注视着这边观光的我们，仿佛无形之中我们也成为对峙的成员。其实这样的压抑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游览观光，而对于生活在附近的村民来说，同样感受着国家分裂和民族对立带来的紧张，据说在韩国一侧的军事管制区内，有两个村庄，村庄里的人虽然世代居此，但是由于处于这样一个特殊环境，他们在白天下地劳作，而天黑时必须回家，并且要求在晚上11时前关好自己的门窗。

如果没有那一场战争，如果没有这一条界线，两边的村民可以自由来往，或者鸡犬相闻，或者通婚嫁娶，但是这一切在60年的时间里已经成为一个泡影，甚至对峙也渗透到彼此的心里。据说在板门店附近高地上的美军4号雷达站，有一块告示牌，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这里不是世界的尽头，但你能从这儿看到它”。不是尽头却被阻隔了，只能用“看”来有限地消弭这跨越不过去的裂痕。去年在韩国时，也到达过铁丝缠绕的望拜坛，到达过乌头山统一展望台，不管是表达统一愿望的“和平之钟”，还是寄托哀思的“望乡诗”，或者是象征南北停战的自由大桥，都只能是被分裂民族和平和统一的祈愿，而作为普通游客，站在那边对于朝鲜，也只能是“从这儿看到它”，不是世界的尽头，却像是永远抵达不了的终点。

而现在，已经站在朝鲜这边的我们，依然能感受到铁丝网下的统一愿望，那宣传画上竖起的一个手指，似乎正表达着“一个国家”的心声，而两个幼小、可爱的孩子微笑地头靠在一起，也是一种和平祈愿，但是美好的一切似乎只是一种梦想，它的背后却是如铁丝网一样尖刺和冰冷的现实，是一个民族长达60年的无尽创伤，是仿佛连时间也无法医治的分裂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