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9-25 《食物》:现代生活的一日三餐
每天的每天,我们需要食物,食物可以补充物质,可以产生能量,但是当食物成为一种“物”的时候,是不是一定是我们的对象?是不是完全脱离我们自身?食物而为物,在某种意义上,并非只是我们活着状态的一种外化方式,它在消耗、占有中,甚至就是我们自身。
一天三餐,从早餐至中餐,再至晚餐,以一种序列 的方式开启我们每天的生活。在早餐中,一张桌子两边分列着两个人,这是几乎封闭的房间,一堵墙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而一扇门却可以通往外部,这是一种矛盾式的建构,我们并非是在一种独立的状态下完成食物的进入过程,而是相反,我们的房间本身就是一个被观察、被监督的地方,那里发生的一切都有“他人”在场。而在对面的他人则构成了我们最直接的对象,于是摘下帽子,于是坐上凳子,等待食物来到面前。但是这种等待却需要一种交换,比如从口袋里摸出足够的钱,然后把硬币投进相应的机器里,然后拿到自己可以食用的食物。而其实,坐在对面的那个人并非是一个活动的人,他只不过是一部机器,你的硬币投进他的嘴巴里,放进他的舌头里,然后肚子拉开,吊机上升,才是是一盘可以食用的早餐。
机器化的进餐过程,对面的人就变成了一架机器,他的脖子上挂着餐单,餐单上标注着食物的价格表,投币之后就能拿到你所需要的食物,敲打耳朵,便会提供给你刀叉,吃好之后踢一脚,就会提供给你餐巾纸。活生生的人变成机器,看起来是一种科技的进步,是一种生活的便利,但是这仅仅是一个事件的起点,当你完成了进餐,并不代表你可以戴上帽子,可以走出房间,而是在你完成你的一系列进餐动作之后,你又变成了下一部机器:你被固定,被物化,然后对面的人活动筋骨,把脖子上的餐单挂在你的身上,然后他取走帽子,然后他走出房间。
| 导演: 杨·史云梅耶 |
![]() |
早餐是人的机器化的一个象征,但是至少可以通过投入硬币来获取食物,虽然你也成为别人的机器,但至少在一种交换的原则下完成了这个过程,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人与人之间的遭遇是一样的,早餐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平等的。而到了中餐,情况似乎发生了改变,还是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但是房间不再是封闭,来回的侍者总是匆匆而过,这是一种相对开放的状态,但是开放却并不意味着自由交换。侍者似乎从来不在他们面前停下来,他们变成了被遗忘的人,而在被遗忘的情况,当身体需要食物的时候,该怎么办?于是衣着得体的人先把桌子上的那瓶花当成了食物,接着对面衣衫有些不整的人也跟着吃起了花瓶里的花;然后富人开始喝花瓶里的水,穷人无奈吃下了没有水的瓶子;富人开始将自己红色的手帕放在盘子里吃了下去,穷人也把肮脏的手帕一口吃了下去;然后富人开始吃领带,吃皮带,吃裤子,吃鞋子,穷人也跟着吃掉了衣服、裤子、袜子和鞋子;富人又开始吃盘子,开始吃桌子,开始吃凳子;穷人也跟着吃剩下的盘子、剩下的桌子,剩下的凳子……
|
《食物》电影海报 |
最后只剩下两个赤身裸体的人,甚至将刀叉也全部吃了下去,但是看上去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工具,那个富人却冷不防拿出了放进嘴里的刀叉,然后看着穷人,露出狰狞的面目,然后便扑了过来……早餐是平等,是交换,而在午餐里,没有了平等,当然更没有了交换,富人总是先行一步,占得先机,而穷人总是亦步亦趋,而这种看样的方式也最终让他失去了和富人平等的地位,当没有了“食物”的时候,富人便用最后的机会扑向穷人。失去了平等,失去了交换,对于他们来说,食物就是一种资源,谁能够占得资源便可以取得主动,而最终穷人变成了富人的资源,变成了富人的食物。
早餐体现的是一种人和物、人和人的交换原则,虽然在某一时候人可能变成循环系统中的一个机器人,但是他依然可以从机器人变成自由人,从食物变成自我,而在中餐中,这样一种原则不见了,他人变成了他物,而交换原则变成了资源占有的原则,于是人变成了资源,而最终人在物化的终点真正变成了食物,进入了富人口中。但是这样的资源占有原则必须建立在不平等甚至身份差别之上的,如果缺少了穷人,缺少了穷人被动的状态,那么对于富人来说,就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也就是说,如果最后连穷人的资源被占用而没有了更多的食物,他会怎么办?
于是,便有了晚餐。不是两个人对桌,不是人和机器、富人和穷人构成的关系,而是自己一个人,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调味品,各种小吃,红的、绿的、汁状的、粉状的,那个看上去油头光面的人把这些调味品和小吃混合在一起,似乎要享用着美味的晚餐,但是这只是调味品,对于他来说,没有了机器,没有了穷人,在自己的世界里,食物就是自身的一部分,他的盘子里是自己的那一只右手,然后开始食用。身体变成食物,于是足球运动员食用的是自己踢足球的大腿,女人食用的是讨好男人的乳房,而肥胖的男人食用的自己的性器官——还是遮遮掩掩,似乎还是自身的一部分,还和道德、伦理有关,但是最后它还是食物一种,于是拿起刀叉,于是被切开,于是送进嘴巴。
从早餐到午餐再到晚餐,从和他人的交换获得食物,到把他人变成他物得到食物,再到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当成食物,从交换的原则,到资源占用的原则,再到自我牺牲的原则,食物链不断被重组,不断被解构,而当对于自身的食用和消费成为“最后的晚餐”时,其实已经没有了原则,而食物也完全变成了物——消解了平等原则,消解了资源的外部意义,那么作为欲望的最直接呈现,我们其实就是食物本身,而我们的悲哀在于,当我们把自己当成一种物,我们还吃得津津有味,还告诉别人,味道好极了——这或许就是现代社会中人最悲哀的地方。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3295]
思前: 《来自远方》:爱如何能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