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25 被删除的记忆

还不明白吗？是往事啦。咱们周围都是往事啊。是不存在的东西，或者仅仅是记忆，或者是猜想，在咱们上方照耀着群山和雪原，咱们无能为力，是躲不开的。
       ——《2666》

“2666”是现场的时间，像犯罪一样停留在悬疑的数字上，当往事变成不存在的臆想，或者在记忆面前无能为力，所谓恢复只是一个进入习惯性现实的过程，而当一束光照亮群山和雪原，所有的东西都开始纹丝不动，包括时间，甚至最后的融化，都像是一个在想象中已经完成的动作。

光亮是从白天照进来的，一片黑暗的刺激之后，夜覆盖夜的故事便全部停留在那里，无法突围。那像是2666的五天前，白天的行走中，依然看见满目的黑夜，看见无法开启的黑屏——往事和记忆就在那里面，被记录，被书写，被定格。可是藏在深处是触摸不得的，只有声音隐约地传来，却像是一个现场，那个现场没有醒着的我，没有在光亮中找到返回的路的我，只有无尽的黑。黑变成了生活的状态，黑变成了现实的色彩，那一只被置换的黑色手机是陌生的，它只负责开机关机，负责接听和拨打，负责收到和发送，T500，G3，这些数字的背后其实是一个复古的时间，一个不容许进入更新的时间。

一下子苍老了。平静而没有烦扰的生活，或者正是人所向往的，209小时的行为艺术何尝不是在追求这样一种状态，它每天都放在右手边，放在桌子的角落里，放在现实的隐蔽处，只有上面跳动的数字证明着时间的流逝。可是，为什么反而增加了对时间的恐惧感，它在流逝，已经毫无可能紧紧抓住了，右边的角落，隐蔽的现实，似乎比真实的时间流走得更快。它在它的安静世界里，我在我的无能为力中，而那些被接收到的信息似乎在一遍一遍提醒我，今天、明天，现在、未来，但是右手的角落里，它是被遗忘的。

只是虚拟的时间，只是备用的时间，也只是过滤的时间。已经有一种欲望返回到原本的生活状态中，即使碎片，也是温热的，即时的，可见的。所以在五天的生活中，我把自己遗忘了，在现实之外行走着望不到头的路。但是终归是要走到终点的，而且就在今天，在一个黑夜重新降临的晚上。黑屏手机修好了，可以打开，可以看见，可以变成现场，可以进入其中。而这一只记载着备用时间的手机，也将被彻底遗忘，彻底从每天都在现场的生活中驱逐出去。

删除那些短信，删除那些记录，退出登录的账号，拔出插进去的卡，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过渡，都是备用，都是短暂停留。而删除记录也意味着删除时间，删除记忆，仿佛就是不存在的东西，仿佛永远在右手角落里往事。但是当属于自己的那一只手机重新握在手里的时候，重新打开进入内部的时候，重新回归到现实的状态的时候，那记忆也像是一束光，照亮群山和雪原，却无能为力，也无法躲开。短信还在那一个黑夜覆盖的晚上，微信记录还在那天醒来之后的早上，而健步的数字也以一种不存在的“0”而被落在了排行榜的最下端。即使有那些曾经活着的记录，有保留在那里的档案，甚至有被时间标注的对话，但是已经过去的往事在即时性体现的记录里，都是一种早已死去的记忆，它有限地复活之后变成完全得过去，它在被看见的苏醒之后依然要面对遗忘。

时间依然是虚拟的时间，往事依然已不在现场，所以当备用的时间和记忆被删除，这从黑夜到黑夜的五天，又在哪里？不在T500已被删除的内部，当然更不在刚刚醒来的手机里，结束和重新开始，中间是一片空白，是没有任何记录的时间，是被遗忘的往事。或者仅仅是一次事件的后遗症，仅仅是单一经历的不安结局，而在更多的现实里，在更多的存在中，在更长的时间里，却总是有那些被删除的记忆，无法进入也无法退出，无法唤醒回忆，也无法保留记忆，无法还原生活，也无法记录自己。

生存的可能状态，一直在发生，一直在继续，一直无法躲开，也一直无能为力。光亮又照进了现实，照耀着群山和雪原，可是太刺眼了，太耀目了，太碎片了，所有的记忆和存在都变得支离破碎，还不如在一种全然的黑，一统的黑，无法进入的黑之外，回过头来看看真实的世界，看看走过的道路，踉跄和不安，至少是留下那些深浅的脚印，留下那些经过的故事，至少一个人永远在自己的现场，自由而永恒，孤独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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