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23 《艋舺》:黑道世界里的那一簇樱花红

樱花盛开不是在遥远而充满梦想的日本,是在那条昏暗没有尽头的街上,是在那个有着仇恨和释然的黑夜。当拿着枪和尚被狂吼的志龙用刀刺穿身体的时候,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蚊子终于看见了眼前如樱花一样的红色,那么艳,那么美,盛开在他的眼前,那仿佛是从小就离开自己的父亲从日本寄来明信片上的红,看见了,他终于在死的时候看见了父亲的笑容,看见了自己的梦想,而在这一刻,他也看见了兄弟和自己临死之前迸射出的那股炽热的血。

红色的樱花,红色的血珠,梦想和现实被一同照亮,而在这梦幻般的一幕出现之前,他们是面对面要置对方于死地的仇敌。蚊子听到那一声沉闷的枪响,也听到了自己身体重重倒地的声音,是的,将子弹射入自己身体的是一直以来信任的兄弟和尚,他仿佛目睹了和尚杀死志龙的父亲Geta的那一幕,而现在,他亲眼看见暗处的那把枪洞穿了自己的身体。只是倒地的那一刹那,他不是愤怒,而是微笑,他看着眼前的和尚,做出一个伸出手相拥的动作。而当满脸泪水的和尚要将他抱起的时候,蚊子将插在自己右腿上的那把尺二狠狠拔了出来,插进了和尚的后腰。

: 钮承泽
编剧: 钮承泽 / 曾莉婷
主演: 赵又廷 / 阮经天 / 凤小岳 / 黄镫辉 / 陈汉典/ 柯佳嬿 / 马如龙 / 蔡昌宪 / 钮承泽 / 席曼宁
官方网站: www.mongathemovie.com
制片国家/地区: 台湾
语言: 闽南语 / 汉语普通话
上映日期: 2010-02-05
片长: 140 分钟
又名: Báng-kah / Meng Xia / Monga

用一把刀的疼痛还一颗子弹的疼痛,这是复仇,还是要同归于尽?“我从以前就不懂,为什么要这样打打杀杀,今天我更不懂,为什么你明明是我的兄弟,我却要弄死你。”这是蚊子的质问,而和尚的回答是:“因为这是黑道。因为我们混的是黑道,挡路者死,谁还有得选啊。”黑道是原因,也是结果,黑道是梦想,也是现实。“如果黑道是这样,那我混的不是黑道,我混的是友情,我混的是义气。”在血流如注的死亡终点,蚊子却要把自己从混淆着原因和结果,梦想和现实的黑道中挣脱出来,所以他微笑,所以他拥抱,所以他把刀插进了和尚的身体,“和尚,刚刚你以为我要抱你,所以你选择张开了手,在那一刻,你选择相信了我,不是吗?你以为你混的是黑道,你混的其实也是友情,是义气。”是的,蚊子到底的那一刻,面对着微笑,面对着相拥的动作,和尚也伸出了手,也放下了杀戮,拥抱是拒绝进入惨死黑道的动作,是抵达友情和义气的光明大道,只是蚊子用一刀的疼痛让和尚感觉到了青春的锋利。

包括志龙对于和尚的复仇,那种叫做兄弟、友情和义气的感情都在最后红色的覆盖中变成和青春有关的背叛。樱花的红是梦幻的破灭,是生命的死亡,在蚊子的世界里去除了复仇,留下释然,而这一抹红也在那躺在床上遭受肉体之痛的小凝眼中幻化出一个鲜艳的梦,她仿佛看见蚊帐上那一个憧憬,带着她和蚊子在那一幕电影里徐徐化开来,那时,被出卖的肉体已经不属于她,沉浸在梦中,她留存着生命里如灿的爱情。只是这对于蚊子还是小凝来说的梦幻,都变成了一种缺席的希望。樱花盛开在父亲寄来的明信片里,蚊子却从来不知道未见面的父亲就是在自己身边策划了这一场黑道火并的灰狼,樱花也盛开在万华宝斗妓院里的床帐上,小凝却再也见不到蚊子再也不能一起去看电影。因为,他们生活在那个叫做“黑道”的世界里。

“有人说,踏入黑道,就像抽到一只坏签,最后不是亡命天涯,就是惨死街头,可是那一年,我跟我的兄弟们,都认为踏入黑道,以暴制暴,才是王道,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那一年对于蚊子来说,是希望的开始,是义气的起点。那生命的履历上分明写着:“一九八六。意义是三小,我只知道义气。”对于蚊子来说,兄弟和义气给他带来的青春的搏动。从小没有父亲,没有朋友,这是蚊子在“那一年”之前的写照,对于他来说,生活是寂寞的母亲和那一间昏暗的洗头店,是两年换三个学校的奔波,是一根鸡腿带来的不平等。当狗仔孩带领那些兄弟欺负蚊子的时候,对于他来说,生活也意味着无依无靠,意味着“天生的不平等,人为的不平等”,而那300元的“邀班费”更让他品尝了拳头和大便的滋味,品尝了人生的屈辱。

《艋舺》电影海报

而当志龙、和尚他们出现的时候,他们也并非是蚊子受辱事件的旁观者,他们或者需要蚊子一样的反抗精神,而他们决定帮助他的时候,给他的那一句话是:“今天你不弄死他们,有一天你就会被他们弄死!”志龙与和尚制服了狗仔孩,而蚊子在天台那一声怒吼之后的拳头证明着“弄死他们”的复仇计划。对于志龙于和尚来说,蚊子是一种新的力量,当他们爬过学校的墙头,纵身跳到学校之外的那一个社会的时候,蚊子问过他们:“你们为什么要找我加入?”而他们的回答是:“因为五根手指合起来,才是一个拳头。”志龙、和尚、阿伯、白猴,加上蚊子,是五个人,是一个拳头,那个叫“太子帮”的团队是青春的力量,是兄弟的情谊,是焚香立誓,是歃血为盟,却也是被权力笼罩的义气。正是凭借着志龙父亲Geta在艋舺庙口的势力,“太子帮”才结伙成为一种横行的力量。而对于蚊子来说,一根鸡腿开始的黑道生活,让他找到了缺失的依靠,没有父亲没有朋友的生活似乎只属于十七岁之前,而现在这一切永不复返,这种依靠不是父亲,不是平等,而是在兄弟名义下的帮助,是充满着以暴制暴的王道。

所以当青春翻过那一页,街头的打架混混生活取代了在学校里的不平等,但是这样获得的权力体系对于蚊子来说似乎只是一个假象。“如果不混的话,我想去日本,去看樱花。”樱花是一个不曾泯灭的梦想,那是和父亲有关的传说,是对缺失父权的不甘心,当母亲质问他,街上混混就有前途吗?他反问母亲,你也是靠别人活着,难道就有前途吗?在母亲的洗发店里,总会出现那个男人,而这个暧昧的男人对于蚊子来说,是敌对的存在,因为在蚊子看来,父亲死在日本而母亲却勾搭着另一个男人,这不是对于缺失的父权的弥补,而是侵袭。所以对于蚊子来说,找寻遗失的那种爱才是他生活的目的。在“太子帮”里,他得到了兄弟的相助,那一个溜溜球见证着友情,这是兄弟之爱;而那张传说中父亲寄来的明信片,则是他保存在心中的另一种爱,虽然过于虚幻,但是贴在房间的橱柜上便是最好的安慰。而在和太子帮去妓院偶遇的“胎记妹”小凝,则让他发掘了自己身上埋葬着的另一种爱。

半边脸是清秀,另半边脸是胎记,一半的正常一半疾病,对于小凝来说,半边脸的人生也预示着一种分裂的现实。当蚊子闯入她的房间,也闯入了她的生活。他们之间没有赤裸裸的金钱交易,也没有肉体的欲望满足,他坐在她身边,她开始脱去衣服,他问她:你为什么要做妓女?她反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做兄弟?充满“为什么”的人生其实很多时候是无解,而妓女或者兄弟,则把两个人推向一种看不见希望的归宿。而对于寻找爱和希望的蚊子来说,他面对的也不是出卖肉体的妓女,甚至他问她是不是曾在秀山国小念书。秀山国小,仿佛是人生最纯朴的一次定位,或许在那个遥远的童年里,才会有不灭的希望。但是小凝却摇摇头,“你认错人了。”这一句话又仿佛要把自己和蚊子拉近莫可名状的现实,而蚊子却依然走在他自己的那条路上,他拿出了随身听,将一根耳线给了小凝,两个人坐着,各自听着一半的音乐,各自找寻着一半的自己,而在妓院的暗红色灯光中度过的抒情夜晚,不管是对于蚊子,还是小凝,都复活了心中那微存的希望。

只是,这抒情的夜晚完全在现实之外发生,而离开房间离开一半的音乐,他们都面对着无法逃避的现实。“一九八七,我们一起走进大人的世界 并且一去不回。”这是另一个残酷的开始,一九八七距离那个义气的一九八六只有一年,但仿佛是蚊子生命中截然不同的开始。“大人的世界”是艋舺的帮派斗争,是庙口的生死存亡,志龙父亲Geta吃饭时用筷子夹着的那根刚剁下来的手指打开了蚊子的另一个世界,一边吃饭,一边夹着手指,一边面对血腥,一边却在读报,这便是黑道的生存哲学。而为了一个外省女人引发的惩罚,则将“太子帮”推向了另一个世界,这里不仅是兄弟和义气,不仅是权力体系的庇护,更多的是黑道争斗的危险。对于狗仔孩的惩罚并非是关于一个外省女人,实际上是生存的危机,为什么Geta要下狠手惩罚闯祸的和尚?为什么他要他们上山去学武练拳,在这个充满争斗的黑道社会里,一切的威胁都指向了身体和生命。

但是,在这血雨腥风的黑道世界里,Geta似乎也有着那不曾泯灭的义气,他送五人上山既是惩罚也是锻炼,他要他们理解真正的打拼靠的是拳头,而不是枪支,“枪是西方人传来的邪恶东西,枪是下等人用的武器。”这是一种人道的信仰,黑道世界并不是杀戮不是邪恶,而是一种道。但是Geta的道却并不能抵挡现实的无情,当灰狼要艋舺的角头合作的时候,Geta断然拒绝,在他看来,灰狼代表着一种外省势力,对于艋舺来说,一切只需要自己处理,所以当后壁厝成员文谦要在艋舺开一个堂的时候,Geta便成了他的眼中钉。而在这一场帮派存亡的角力中,一去不复返的何止是权力,何止是势力,而是一种道义。在祖师庙门口,那几个文谦派来的人终于在Geta面前扬起了刀。

但是不管是如何锋利的刀,也并不是那种邪恶的枪,但是一个人的Geta却被杀死在祖师庙前,而杀死他的正是那一声枪响。是蚊子听到了那一声刺耳的枪声,当他跑进现场的时候,庙里只有身染鲜血的Geta。Geta的死对于蚊子来说,是关于道义信仰覆灭的开始。作为艋舺地区庙口的权力代表,在蚊子心中Geta实际上象征着一种父权,而这种父权就是蚊子缺失已久的希望。所以在Geta举行葬礼的时候,他主动要求捧着牌位代替被隐藏的志龙。这是一种角色的移植,更是对于道义的传承,而Geta死去之后对于蚊子来说,留下的唯一使命便是查找到凶手为Geta报仇。

父权再一次坍塌,希望再一次泯灭,而当蚊子意外发现和尚和灰狼、文谦在一起的时候,才知道谁背叛了Geta,谁背叛了道义,背叛了兄弟。所以当和尚提出他们去菲律宾避难的时候,蚊子知道了背后的所有阴谋,当他在祖师庙门前用刀抵住和尚的时候,说了一句:“今天根本没有船,只有局。”而对于和尚来说,背叛是另一种生存,他或许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如何被Geta剁掉了手指,所以他的背叛是为了另一种被覆灭的父权的复仇。“今天你不弄死他们,有一天你就会被他们弄死!”只是进入成人世界的和尚,生存的路上他已经放下了刀,而拿起了枪,拿起了下等人用的武器。

道义对于和尚来说,或者并不是彻底泯灭,当他在祖师庙的打杀世界里的时候,也拿起过刀,并用刀砍下了文谦的耳朵,而当他用枪打倒蚊子的时候,面对蚊子相拥的动作,也伸出了手。只是,这些微弱的光对于充满着救赎信仰的蚊子来说,却是对于希望的彻底泯灭。在这个你死我活的黑道世界里,蚊子是一个沉浸在自己梦想中的人,他无法理解道义的覆灭,也无法理解友情的背叛,而当他面对灰狼时,他并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父亲,就是寄来樱花明信片的父亲,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那种梦幻,而会狼对他说的那句话是:“你知道吗?风往那个方向吹,草就要往那个方向倒,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以为自己是风,可是最后遍体鳞伤,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草。”

风是黑道的生存法则,风是手上拿着的枪,而当不能阻挡的风吹来的时候,人生或许只剩下遍体鳞伤的草,是的,在“一去不回”的大人世界,蚊子的世界里也只剩下草,草不是樱花,不是刻在记忆里可以寻找的美丽,不是写在梦想故事里可以追逐的憧憬,而即使在梦想和现实被一同照亮的时候,蚊子和小凝看见了盛开的樱花,却也是被鲜血涂抹的那一抹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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