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02 《鸟！鸟！鸟！》：一根羽毛的狭隘论

平衡被打破，不是无数只互不相让的小鸟，而是那只体积庞大的笨鸟，当鸟类纷纷坠落，当羽毛纷纷扯掉，对于整个鸟群来说，不啻是一场悲剧，而由于平衡被打破而导致的悲剧，到底是小鸟自我封闭导致的排外，还是大鸟错误融入引发的秩序混乱？

看起来小鸟们性格尖酸导致事件的发生，这一根空白的电线，对于小鸟来说，是休憩的场所，甚至是一个短暂的家，但是由于每一只小鸟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世界，所以最开始的矛盾起源于独立性和群体性之间的对立。一根电线，是单独的存在，一只小鸟，也是单独的存在，当单独的鸟落座于单独的电线，就是一个没有人干扰的独立王国，所以当第一只鸟喝到口头水，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幸福而安全的生活。

他停在电线上，清润喉咙，梳理羽毛，优哉游哉。但是这个独立王国是容易被打破的，飞来第二只鸟，飞来第三只鸟，以及最后飞来的鸟停满了电线。所有飞来的鸟和第一只鸟一模一样，所以在他们看来，也应该和第一只鸟拥有同样的世界，这是无差别形成的群体性生活，而在电线上，这种群体生活或者只是嘈杂一点而已，对于每一只小鸟来说，打破安静并非是问题的真正根源。关键的问题是，第一只小鸟可能只喜欢一个人的生活，只想独自拥有电线世界，这可以看成是一种彻底的独立，但实际上是一种狭隘。

	导演: 拉夫·埃格尔斯顿 主演: 拉夫·埃格尔斯顿 类型: 动画 / 短片 / 家庭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2000-06-05(法国安锡国际动画电影节) 片长: 3 分钟 又名: 献给鸟儿们 / 鸟鸟鸟

于是，他开始和第二只小鸟争吵，他的目的是恢复原有属于自己的世界。这种争吵其实并非是一只小鸟的性格，而是群体性的“集体意识”，当第三只鸟飞来的时候，第二只鸟也和他发生了矛盾，于是，这个从狭隘开始的矛盾链条越拉越长，以致当许多的鸟都停留在电线上的时候，世界变得叽叽喳喳，而这种争吵带来的后果是，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安静的氛围，他们在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激烈争吵中，整体性地破坏了秩序。

但是，用争吵的秩序代替安静的秩序，以集体意识取代自我意识，对于这根电线来说，依然是一种秩序，依然属于小鸟的意识，所以小鸟和小鸟之间的争吵从本质上来说只是内部矛盾，他们虽然不容许对方破坏自己的独立，但是大家至少是安全的。这是事件发生的第一阶段，内部矛盾并没有从本质上改变秩序，只是在表象意义上形成了混乱。但是当事件进入第二阶段的时候，这种秩序的破坏，却变成了问题的根源，甚至演变为一场悲剧。

一只体积庞大的笨鸟，也从远处飞来。起先他是停在电线杆上，但是他似乎想要和小鸟们一样，融入到这个集体里，停留在电线上。看起来，笨鸟是礼貌的，是和善的，甚至是漂亮的，他和小鸟打招呼，也表达了想要加入的迫切愿望。但是对于小鸟来说，内部矛盾开始转移到了外部，他们一起看见了这只笨鸟，也一起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掠夺。所以笨鸟成为了闯入者，即使没有得到小鸟的同意，他以为自己加入他们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大家都是鸟，都有羽毛，也都喜欢电线。

《鸟！鸟！鸟！》电影海报

在没有得到小鸟们集体同意，笨鸟便飞到了电线的中间，这种闯入的方式，对于小鸟们来说，带来的是双重影响。一方面，小鸟们把笨鸟视之为不速之客，于是他们采取了排斥的态度，不断地嘲笑他，不断地议论他，在他们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声音：他是谁？他为何要和我们在一起？而另一方面，笨鸟硕大的体型，给小鸟们造成了一种威慑力，也就是说，他们只能从内心世界来排斥他，而在表面上他们又无力反抗。所以在这双重影响下，他们看见笨鸟飞到了电线上，站立在他们中间，却无能为力。

而随着笨鸟降落在电线上，小鸟们原先的秩序被彻底打破，笨鸟拥有庞大的身躯，沉重的身体，所有当他飞停在电线上的时候，本来保持平衡的电线终于急速下坠，秩序被打破，平衡被打破，而最为关键的是，随着电线的下坠，包括小鸟，包括笨鸟，都无法在电线上相处，即使争吵也不复存在，甚至对于他们来说，变成了一种灾难。所以从矛盾转而团结的小鸟，开始了一种捍卫行动，他们一致对外，用嘴巴去啄笨鸟抓住电线的爪子，慢慢的，笨鸟的爪子脱离电线，到最后只有一个爪子还留在电线上，而小鸟们根本没有放弃，继续啄痛笨鸟。

笨鸟终于放弃，他开始脱离了电线，开始向大地掉落。这似乎是小鸟的胜利，因为在一致对外的努力中，他们可以保住最先属于他们的秩序，虽然有些吵闹，但至少是集体占有着这一根电线。胜利者绝非是用自己的努力就可以重建秩序，当笨鸟最后从电线上掉下来的时候，失去了平衡的电线产生了巨大的弹力，所有的小鸟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被电线弹出，而最终也一起从电线上掉落下来。弹力产生的是破坏，小鸟们希望赶走笨鸟，而实际上，当这个任务完成的时候，当他们希望重回秩序的时候，电线在弹力作用下把停在上面的小鸟都弹开了，而弹开的最终结果是：小鸟身上的羽毛被巨大的冲力所摧毁，掉在笨鸟身边的是没有了羽毛的裸体小鸟。

羽毛是鸟类的一种象征，只有羽毛才让小鸟飞翔，只有羽毛才可以离开，而当身上的羽毛被弹走，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失去了自我，就是要面对困难，再也无法飞行，也再不能落脚在电线上，而同是摔在地上的笨鸟，发现了这些小鸟和自己都经历了不测，都告别了电线，他似乎让自己以另外的方式融入到集体中去，所以在掉落了一地的羽毛之后，笨鸟反而看见了自己的归宿。而这种归宿其实是悲剧性的，因为小鸟一致对外才导致了自己的坠落，而笨鸟的坠落又使得小鸟们失去了自己的休憩之地。

失去了自我意识，失去了休憩之地，小鸟在被迫让给笨鸟的过程中，他们的秩序被颠覆，他们的生活被改变，而笨鸟依然满面笑容，用一种共存的方式成为他们的一员。这是鸟不再是鸟所付出的巨大代价，从小鸟之间的争吵到和笨鸟的排斥，乃至最后的坠落，这是一种教训，而罪魁祸首是这一只笨鸟。对于笨鸟来说，这一根电线根本无力承担他的重量，也就是说，电线本不属于笨鸟，笨鸟错误地认为在电线上有自己的位置，而当他成为闯入者之后，也从来不考虑小鸟的态度，从来不预估可能的风险，在小鸟的内部矛盾趋向于外部的时候，笨鸟也没有进行第二种选择，而正是由于对客观形势和自我没有正确评价，在问题出现之后没有做出正确选择，所以最后毁灭了一个族群的希望。

最后只留下一根羽毛，就是一种讽刺，一只小鸟的幸福生活，一根电线的独立存在，这是单数的世界，有些时候，只有狭隘论才能维持一种单一秩序，而当小鸟从单数变成复数，当笨鸟到来重量从单数变成复数，“For the Birds”建立的复数秩序只能解构单数，只能破坏个体，只能最后走向命运的复数结局：一起掉落，一起裸体，一起丧失了鸟之为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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