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4-26 《一个美国人在巴黎》:重建爱的秩序
如诗如画地展开,如梦如幻地展开,这是美丽的巴黎,这是浪漫的巴黎,这是艺术的巴黎,但是在那灯火亮起之前,在玫瑰绽放之前,在音乐和舞蹈出现之前,这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的一切只不过是一种想象,而那吹来的风分明将那一张关于巴黎凯旋门的素描吹散了。图像不再完整,爱情不再完整,是因为现实割裂了一个美国人在巴黎的向往。
“它越来越美丽,却让我感到一种痛苦。”站在阳台上的杰尔面对巴黎的夜色如此感叹,远处是埃菲尔铁塔,是迷人的城市,是静静的塞纳河,而身边是热闹的艺术派对,是疯狂的人群,但是这一切似乎不属于他,在纸上画出的凯旋门,对于他来说,也仅仅是一种画作,当自己心爱的莉莎终于告别,当她牵着自己好友亨利的手远去,这是世界即使有开熏门,也不再有凯旋,所以在风中他撕碎了那一张画,也是撕碎了爱情的浪漫,撕碎了凯旋的希望。
撕碎也是现实之一种。战后的巴黎,对于美国人杰尔来说,似乎并没有带来真正的快乐,因为在美国老家找不到灵感,他来到了巴黎,来到了艺术之都,但是战后的巴黎也是重建的巴黎,当一个异乡人在这里寻找艺术的时候,意味着他只是在寻找安身的位置,住在狭小的房子里,屋里的一切似乎都是被折叠的,起来,床升了上去,然后从门的后面拿出折叠着的桌子和椅子,然后重新布置房间。移动的物件,折叠的用品,当被展开,也是秩序的重新建立,而杰尔的生活并非如这屋子里的物件一样可以轻易折叠和打开,可以轻易建立秩序,身上不多的钱,其实让他陷入到某种窘迫中,而街头卖画作为一种谋生手段,也是遭遇了冷场。
导演: 文森特·明奈利
包括那个隔壁的钢琴家亚当,也在重建的巴黎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他靠那些奖学金维持着生计,而钢琴里的音乐似乎是一种寄托,不断抽着烟,总是点眼药水,也是将他的生活推向艺术和现实的尴尬处境中。而在这样的境遇里,亚当总是会幻想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巴黎:他坐在金碧辉煌的演奏大厅里,弹奏着钢琴曲,周围是伴奏的乐队,每一个人似乎都在这美妙的歌声里享受音乐。但是梦幻一种,弹钢琴的是亚当,指挥是亚当,乐队的每一个成员也都是亚当,这是一个人的演出,这是一个人的乐队,但是在幻觉中,似乎一切都变成了所有人的快乐。
编剧: 艾伦·杰伊·勒纳
主演: 吉恩·凯利 / 莱斯利·卡伦 / Oscar Levant / 尼娜·弗彻 / Georges Guétary
类型: 爱情 / 歌舞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51-11-11
片长: 113 分钟
又名: 花都艳舞
艺术和生存,似乎是关于重建的一个绕不开的话题,而对于杰尔来说,这个问题似乎在某一天的相遇中轻易解决了,在街头卖画,杰尔关于巴黎风景的画作刚挂上去,就有女人前来咨询,甚至没怎么讨价还价就把他的两幅画买走了,每幅一万五千法郎,而且是女人开的价,这让杰尔大感意外,原来这个叫麦洛的女人经营着石油公司,离婚已经两年的她是一个拥有财富的上等女人。麦洛无疑是战后巴黎的一个典型,她在战后抢得机遇开发石油,而且喜爱绘画艺术,这使得她轻易完成了重建的秩序,这种秩序表现为对于财富的掌控,对于艺术的消费,以及对于爱情的主动。
从画作开始,麦洛其实也喜欢上了具有艺术气质的杰尔,她以支付画作的钱为由,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里,而且相约于晚上的一场宴会,借口是:晚上你会遇到一个漂亮的女孩。杰尔晚上到来之后才发现其实只有他们两个,这让杰尔感到意外,甚至生气地认为,是她用自己的钱“买”了他。但是麦洛并不是以艺术为借口,她告诉杰尔,她喜欢他的画作,准备帮助他,让他开一个画展。对于杰尔来说,在巴黎作画虽然只是为了维持生计,但是一个画家最想要实现的目标当然是举办自己的画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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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美国人在巴黎》电影海报 |
这是艺术对于生活的超越,也预示着杰尔的重建走向一种良性发展之路,但是麦洛代表着战后的一种消费主义,她给了杰尔一个工作室,然后让他在这里作画,条件是三个月之后举办画展。一间工作室,三个月的创作时间,无疑这是一种商品社会的操作模式,“我们的画不能像商品一样展览。”这是杰尔的观点,他需要的是纯粹的画,纯粹的艺术,而不是把画作当成是一种功利型的商品。但是这是不是一种对艺术的亵渎,麦洛对他说的一句话是:“你总有一天要面对评论家。”也就是说,艺术总会要面对市场,而商品或者是艺术的另一种属性。
这是对于艺术的一种解构?麦洛喜欢杰尔,其实所谓的爱情也似乎在走向一种直接的商品属性,当那天麦洛和杰尔去餐馆吃饭时,杰尔无意中发现了邻座的女孩莎莉,于是专注地看着他,于是假装认识她,也终于拿到了她的电话,但是在一旁的麦洛却生气地说:“别在我面前调情。”邂逅而一见钟情,在麦洛那里变成了讨厌的调情,这便是感情的相异之处,所以从莎莉开始,杰尔进入到自己的另一种感情模式中:心心相印。
杰尔的幽默、热情,给莎莉带来了欢笑,他们成为了恋人,在静静的塞纳河边,杰尔和莎莉共舞,唱出了“你是我的爱人,你我永不分离”的心声,似乎那个夜晚属于他们,属于艺术,属于浪漫,属于战后巴黎应该建立的纯洁秩序。而这种相异于麦洛的消费主义,把杰尔真正带入了爱情的美丽世界,“这是美妙的,神圣的,伟大的爱情……”在巴黎的咖啡馆前,在小镇的街头,在行人的注目中,杰尔和一样享受爱情的亨利,一起翩翩起舞,他们歌颂爱情,他们抒发心情,他们拥抱美好。
但是这一种“合体式”的爱情表达就像亚当“一个人的演奏会”一样,只是另一种梦幻,因为亨利和杰尔爱上的是同一个女孩:莎莉。但是这两种不同的爱情也是两种重建秩序的写照,与杰尔的一见钟情、两人共舞的爱情不同,亨利和莎莉在一起完全是因为由战争伤痛带来的感恩,在那一场战争中,莎莉的父母被杀害,是亨利将莎莉救了下来,所以为了感谢救命之恩,莎莉答应了亨利的求婚。亨利爱着莎莉,而莎莉却爱着杰尔,但是为了一种道德和人性,她却又不得不投入亨利的怀抱。
“合体”的爱情,却原来也是带来了伤痛,无论是在小餐馆的相遇,还是在塞纳河边的曼舞,在杰尔看来,莎莉是一个可爱的女孩,但是某种忧愁却笼罩着她,使得她成为了一个“神秘的女郎”,而当那晚在亨利“要向心爱的女孩表白”的提议下,他终于告诉了莎莉“我爱你”,但是莎莉却告诉他,自己要和亨利结婚了,“我爱你”是莎莉对杰尔的回应,但却只是内心的一种呼唤,因为对于战后这个时间概念来说,真正的爱只能埋葬在心中。
杰尔,一个美国人在巴黎遭遇的是两种爱,一种是麦洛消费式的爱,三个月,画展,似乎更多在进行着一场关于艺术和爱情的交易;而在莎莉这样一个不富有、普通的女孩身上,杰尔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正艺术式的爱情。而对于莎莉来说,也是两种不一样的生活,一种是跨越国界、跨越语言的纯粹的爱情,另一种则是背负着道德诉求的爱情。所以战后的巴黎需要重建,而这种重建总是以复杂的方式面向人的各种选择。
“我要旋律,我要音乐,我要女孩。”这是杰尔在巴黎对于理想的表达,而音乐、旋律和女孩,似乎都构建在一种现实之外,构建在艺术的乌托邦之上,而这种乌托邦似乎只属于一种想象,当杰尔看着亨利牵着莎莉的手离开,他绘制的那种凯旋门的素描终于被撕成了两半,这是一种痛苦,这是一种破坏,这甚至是一种妥协,但是当音乐响起,当旋律出现,当如梦的场景回来,在那歌舞展开的世界里,梦幻的爱情最终在画作的合体中徐徐上演。
是法国,是巴黎,却最浪漫、最美丽的战后图景,街上的是军人,是行人,是舞者,杰尔在寻找,在挣扎,被阻挡,被纠缠,但最后终于看见了翩翩起舞的莎莉,她是善良的,她是美丽的,她是可爱的,她是艺术的,她是梦幻的,他们相互追寻,他们一起共舞,那一朵掉在地上的红玫瑰被捡起,它在杰尔的手上,它在莎莉的手上,它在爱情的世界里开放,而当白天消失,当夜幕降临,杰尔和莎莉的剪影绘制了最美丽的爱情——他们的激情、生命和爱在这一刻升华。
升华不仅仅属于梦幻,也属于风中的现实,当杰尔从这一幕的幻影中醒来,他真的看见从底下的车上走下来一个女孩,是面带微笑的莎莉,是不再拒绝的莎莉,是迎接爱情的莎莉,于是他们拥抱,他们携手,在巴黎的璀璨夜色中走向生活的另一个起点——起点其实也是一种梦幻,当两个人的爱情终于变成现实的时候,其实这重建的秩序也是关于理想的一种表达,作为歌舞片,影片至始至终都在一种非现实的场景中展开着,杰尔和亨利、亚当在咖啡馆里抒发对于生活的向往、杰尔在莎莉第一次答应约会时的快乐心情、坠入爱的世界中两个人在街上的幸福述说、莎莉和杰尔在塞纳河边的共舞,都是对于沉闷现实的解构,而最后梦幻一般的大型舞蹈,则把这种乌托邦的感觉推向了极致,巴黎的不同布景随意转换,音乐、绘画和舞蹈熔于一炉,这个17分钟、耗资50万美元的场景,完全打开了一个盛大的浪漫主义画卷,而吉恩·凯利和莱斯利·卡伦的演绎,把巴黎真正变成了艺术的伊甸园。
“我要音乐,我要旋律,我要女孩。”或者并不只是杰尔的希望,或者也不是战后巴黎的呼喊,而是文森特·明奈利在现实主义的好莱坞电影里寻找突围的一种努力,它以歌舞片的形式都,在那一个乌托邦式的许诺中重建着关于电影艺术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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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彗星美人》:镜像,虚构之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