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23 《缺席的人》:我总是不在场
那时候,艾德已经在场了,他坐在狭小的牢房里,给杂志社写关于自己的故事,稿酬是每个字5分钱;那扇门可以打开,在夜色中他穿过门抬头看看天,那艘太空船发射出强烈的光线;他转身,关上门,然后上床。不管是牢房里写作,还是开门看见太空船,或者关闭进入自己的梦想,这是艾德在场的生活,即使最后执行死刑坐在电椅上,也有人为他剃去了脚毛,给他戴上了头套,一种仪式的存在是在场的最后证明,而进入死亡状态,也并非是虚无,是绝望,是身体的寂灭,但是艾德却对自己说:“也许朵丽丝也在那里等着我。”
写作的在场,是一个关于我的现实,幻觉的在场,是一个关于秘密的表达,死刑的在场,是一个关于身体的证明,死不是最后的终点,是完全将自己从不在场的状态里挣脱出来,“我像是从迷宫中脱身”,逃离现实的迷宫,仿佛更自由的世界在另一边,一片白色,是从生到死的转换,一片黑色,是从无到有的标志,而黑与白的交替像是完成了人生的某种注解,安然打开,从此无争:“没有事情让我后悔,除了当理发师。”
在那个只有三个座位两个理发师的理发店里,艾德就曾经幻想过死亡的状态,当那些孩子、老人,甚至秃头男人的头发被剃掉,掉落在地上,然后用扫帚将它们扫拢,变成了被废弃的垃圾,“要把头发和尘土埋在一起。”可是,头发会成为死去的尘土吗?他盯着那些一半剃去一半还留着头发的脑袋,“头发为什么会不停地成长?据说,人死后,头发还会继续生长,可是,埋在地里的头发为什么还在长?是因为灵魂?”仿佛跌入了一种超越生物学的神秘主义,艾德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不是理发师,而是一个哲学家,而哲学家考虑的生与死,考虑的肉体和灵魂,就变成了一种在场——或许,对于艾德来说,不在场的是身体,是头发,是现实,而在场的是灵魂,是思想,是黑与白构筑的死亡。
但是,他是个理发师,“我是个理发师。”他总是对自己这么说,一种强调,是因为自己走不出理发师所呈现的迷宫,是想不到灵魂在头发埋入土里继续成长的必然关系,或者是在没有方向的现实里看不见死亡真实的色彩,但是,理发师的身份带给他的是另一种感受:“我看不到别人,别人看不到我,我是理发师,我是鬼魂。”沉默,抽烟,木然的表情,在自言自语中只是看见自己听见自己,而在关于头发掉落和不死的观察中,在看不到别人的生活里,他一直在寻找在场的证明,而鬼魂般的存在又让他成为一个“缺席的人。”
其实,是两种隔离的状态。不在场是不需要证明的,它就是现实一种:作为理发师,艾德只是法兰克的雇员,在法兰克喋喋不休的叙说中,他抽着烟安静地为每一个顾客理头发,没人的时候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还是抽着烟,看着关于各种新闻的报纸;当法兰克不在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甚至会锁上那扇门,然后望着窗外,还是抽着烟,在匆匆行进的人影里看不见自己。作为一个丈夫,和朵丽丝在一起也总是不说话,两个人仿佛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她拿着报纸,坐在浴缸里,然后叫他帮她刮腿毛,他起身,还是抽着烟,用刮毛刀在腿上刮着,“干干净净,不用水洗,化学反应。”是朵丽丝适应了他的沉默?只不过是对于一种生活的表面认可,在不在场的状态里,她在老戴夫的服装店里做账,她和老戴夫保持着暧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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