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30 《被遗忘的人们》:他们出生之前就死了

“被遗忘的人们”其实是被遗忘的孩子,当1950年被称作是“布努埃尔的复活”,当布努埃尔回归到现实主义。“它具有某种生命力;这部电影是活的。”那些应该被复活的到底是什么?是现实,是制度,还是那个被梦支撑起来的小小的简单的世界?

复活总是相对于死亡而存在的,皮德罗死在了贾巴的手下,贾巴被警察乱枪打死,前一种是恶对于善的镇压,后一种是制度对于罪犯的惩处,如果从一种价值立场出发,从无辜的皮德罗身上应该更能看见生活的希望,但是他的尸体却被美丽的米切尔和他的爷爷运到了荒郊野外,像扔垃圾一样扔进了黑暗世界,无声无息地成为被遗忘的人。而作恶多端的贾巴被警察打死,布努埃尔却在他死亡之前给了更多的同情,“我正掉进黑洞里,一无所有,只有孤独。”这是贾巴的自语,而那一个声音传来,“睡吧,孩子,睡吧。”像是进入到了活着时没有的安静状态。

善良的孩子死去被扔进了黑暗,作恶的孩子看见了死亡后面的孤独,如此和价值观截然不同的对立,或者正是布努埃尔的一种希望:任何善都会被另一种想要妥协甚至躲避的力量所埋葬,而任何恶的背后都有一个渴望被理解的声音,而所谓复活,就是在取消了善与恶对立的世界里,成为不被遗忘的人,成为现实里成长的生命——“富裕之后总是贫穷,他们是被遗忘的孩子,而将来不谈现在,而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其实是我们没有做点什么,孩子面前的现在,永远是看不见未来的现在,贾巴、皮德罗、小眼睛、米切尔、朱利安,以及那些在街头的孩子,组成了墨西哥“现在”的群体,在这个群体里,孩子们似乎也区分了所谓的善与恶。贾巴是站在恶之前端的人,他刚从少管所出来,而“出来”在某种意义上是逃离,当他准备买一个汉堡填充肚子的时候,街上出现的警察让他闻风丧胆,但是当经历了少管所的生活,他自然变成了“大人物”,开始统领这里的孩子,开始建立他的恶王国。

: 路易斯·布努埃尔
编剧: 路易斯·布努埃尔 / 路易斯·阿尔科里萨
主演: Estela Inda / Alfonso Mejía / Roberto Cobo / Alma Delia Fuentes
类型: 剧情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墨西哥
语言: 西班牙语
上映日期: 1950-11-09
片长: 85分钟 / 77分钟(DVD版)
又名: The Young and the Damned

在恶的世界里,他让孩子用刀片各盲人卡马洛的皮包,在野外用石头砸向卡马洛;他认为自己入狱是被朱利安害的,“出卖我的不会有好下场。”在皮德罗提供了情报之后,在无人的地方,他用石头砸中了朱利安,再用木棍打死了他,让这个靠自己双手赚钱维持生计的孩子死于非命;他带领孩子们抢走了无腿残疾人的钱,并且把它唯一代步工具扔到了街上;他总是纠缠漂亮的米切尔,用1比索的钱索吻,还变本加厉侵占她的身体;他从皮德罗打工的铁匠铺里偷取了一把银柄的刀,让皮德罗被警察调查,最终被母亲送到了农场学校;农场学校的教官为了让皮德罗树立生活的信心,给他钱期望让他信任这个社会,贾巴又趁机抢走了他手上的50比索,最后一个夜晚,皮德罗在米切尔的谷仓里找到了皮德罗,皮德罗又出手打死了皮德罗……不断的抢钱,不断地杀人,即使是误杀,在贾巴的双手上,也都是肮脏的钱,也都沾着孩子的生命。

贾巴一开始最要好的朋友是皮德罗,所以皮德罗身上有着某种恶,但是他却渴望善,在善与恶之间你,他是一个矛盾体:是他提供给贾巴朱利安的消息,是他看见贾巴打死了朱利安,虽然油锅阻止,但是他在客观上也是同谋,所以在朱利安死去的时候,他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告诉警察。但是皮德罗在不被母亲认同的情况下,还是没有自暴自弃走上作恶之路,他去铁匠铺打工,那把刀被偷走之后,他又去游乐园做苦力,只是为了能够得到每日的温饱;但是最后当母亲把他送到农场学校的时候,他的内心开始崩溃,在学校里,他开始偷吃那些用来卖钱的鸡蛋,还和其他的孩子争斗,最后为了发泄不满,竟用木棍活活打死了两只鸡,而当教官给了他50比索的钱,让他买东西以重拾他的信心时,钱被贾巴抢走,他终于在和贾巴争斗中说出了贾巴杀死朱利安的事实,而最后在谷仓里他为了拿回让他重新被信任的钱,死在了贾巴的手下,也死在了恶之下。

《被遗忘的人们》电影海报

贾巴之恶,皮德罗在恶之中渴望善,而米切尔和小眼睛,似乎是一种善的化身,小眼睛是被盲老人卡马洛收养的孩子,他和卡马洛一起在街头吹笛弹琴,和米切尔一起挤牛奶,一个找不到爸爸的流浪孩子却在这里得到了温暖,就像那洁白的牛奶,小眼睛对米切尔说,用它们来洗澡可以使皮肤更光洁。牛奶是生活的必须,但是当米切尔真的将牛奶倒在大腿上的时候,她就是看见了一种如牛奶般的现实,它是纯洁的,它让生活更美好。而当卡马洛因为占有米切尔不成打小眼睛的时候,米切尔感谢他,并给了他1比索的钱,还把小眼睛曾经给他的那个死人牙齿做成的护身符还给小眼睛,希望他平安。

看上去他们是善良的,但是为什么小眼睛会在卡马洛不注意的时候拿起一块大石头,试图砸向这个帮助他的年迈老人?为什么米切尔会和爷爷把死去的皮德罗运到郊外扔在黑夜里?一种善之存在,似乎是脆弱的,而改变他们的就是他们身边的那些大人,无论是卡马洛还是米切尔的爷爷,他们更代表着一种权力,正是在这种无法反抗的权力面前,他们容易迷失,容易丢弃那份善。而不管是贾巴,还是皮德罗,不管是小眼睛还是米切尔,都是被遗忘的人,就像卡马洛在听到警察打死贾巴的枪声时说的那样:“他们在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

死亡在出生之前,当生命成为一种宿命,那种提早把它们推向死亡的又是什么?贾巴是个作恶多端的人,这个经常出入少管所的孩子没有父母,这就是一种出生之前的死亡,父母之缺席让他活着也只能是一个空壳,所以他只能在不断抢钱中维系生命,但是在皮德罗的家里,他却看到了皮德罗的母亲,在那一刻,他复活了一种生命意识,“有一个妈妈多好。”这是发自内心的声音,在目光中都是羡慕,于是他在皮德罗的母亲面前第一次说起了不幸的童年,妈妈死了,他甚至只在模糊的记忆中看见过妈妈的脸,“那大概就是妈妈了,她像圣母。”皮德罗的母亲让他看见了自己的妈妈,而他又把这种感觉变成了暧昧,而当皮德罗的母亲终于将他赶出去的时候,他最后一点希望也泯灭了,当他最后被警察打死的时候,生命再一次掉进了黑暗之中,而耳边那个声音是作为一种对于母亲的念想成为融进生命里最后希望:“睡吧,孩子,睡吧。”

也许他在死亡之前的确看见了如圣母一样的母亲,而与贾巴生命最后一刻的荣光不一样,皮德罗生活在母亲身边,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母亲的爱,她总是骂他打他,是他是小偷,是流氓,不让他回家,不给她吃饭,皮德罗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只有在晚上一家人熟睡的时候才偷偷溜进来,而躺在床上他唯一做得到梦便是母亲像一个真正的母亲:她走过来亲切地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当他说自己在找工作,母亲微笑着说:“你其实并不那么坏。”当皮德罗问她:“为什么不给我吃的?”母亲便拿出一块肉,送到他手上。梦中的母亲是慈爱的母亲,是面带微笑的母亲,是关心他的母亲,可是当闪电雷声惊醒皮德罗,他却依然活在没有母爱的世界里。而当铁匠铺的刀子被偷,警察前来调查,皮德罗的母亲竟然怀疑他,还把他送到了警察局,希望把皮德罗关进农场学校接受改造。在被送去之前,母亲来看过皮德罗,皮德罗问她的一个问题是:“不是我干的,我去看你你却把我送到这里来。”之后皮德罗很绝望地说:“你不是一个好母亲。”

为什么皮德罗的母亲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冷酷和冷漠成为母爱的代名词,还有什么是希望?在警察面前,母亲终于说出了原因:“我连他的父亲都不知道。”不知道皮德罗的父亲,也就意味着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一个14岁就生下皮德罗的女人,就是把一种死亡注入了皮德罗的生命中,而作为被遗忘的人,皮德罗终于在农场学校时一度崩溃,他用木棍打死两只鸡就是对于母亲曾经打死他最喜爱的那只鸡的戏仿,这是一种发泄,一种报复,而最终教官对他的信任也没有挽救他,他终于死在了同样被遗忘的贾巴之手。

没有父母的贾巴,不知道父亲的皮德罗,他们无非是被遗忘的两个样本,而其他孩子几乎也都变成了被遗忘的人:小眼睛跟着爸爸来到集市,但是却再也找不到他了,这不是离散,而是被父亲抛弃,因为贫穷的生活只能让他自生自灭,而卡马洛收养他看起来是一种好心,但是卡马洛对他的克扣,让他依然找不到温暖,那块大石头曾经就捧在小眼睛的手上,他只要一冲动就会和贾巴一样报复社会,但是最后他还是放下了内心的邪恶;而米切尔用牛奶洗澡是渴望一种纯洁,但是在被爷爷控制的世界里,她只能随波逐流,最后偷偷运走皮德罗的尸体,便是良心的一次泯灭;同样,那个死去的朱利安,用自己的付出赚钱,因为他有一个天天喝酒的醉鬼父亲,他的世界也是没有最基本的关爱,只有当他被杀死的时候,父亲才如梦初醒,到处问皮德罗:“谁杀死了我的儿子?”

所以在孩子们身后,是皮德罗不近人情的母亲,是贾巴死去的父母,是唯利是图的卡马洛,是抛弃小眼睛的父亲,是让米切尔埋尸的爷爷,他们是给予了孩子生命的人,他们也是遗忘孩子的人,所以在现实的世界里,没有像圣母一样的母亲,没有轻声喊着“睡吧,孩子,睡吧。”的温馨声音,没有如牛奶一样纯洁的童年,它们都是无法企及的幻觉,都是最后破碎的梦境,而复活也只不过是现实之外“布努埃尔式”的超现实构想——“它具有某种生命力;这部电影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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