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19《隔墙花》:恶之花,开在黑暗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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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八年前的第一次见面和第一次爱上,她笑着说:“爱只是一个壳。”在酒店的18号房间,她抱着他说:“我很享受,但这是最后一次。”医院里当医生说:“一个人爱与被爱可以好多次。”她否定地说:“我就不可以。”于是,在那个已经被搬空屋子的地板上,在那个无人经过的黑夜里,在和唯一爱人的拥抱和激吻中,她拿出了藏在包里的手枪,对准他的脑袋,响声划破了寂静的黑夜,接着她对准自己脑袋相同的位置,枪声再一次划破孤寂的夜空,那一朵恶之花终于在两个人的身体里开放。

就像她绘制的那幅死亡的插画,“也许地板上变成红色更真实。”就像她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爱情有开始,有高潮,有结束,这是事实。”红色的事实,枪声的事实,以及最后死亡的事实——唯一一次,也是永恒的一次。拿出枪制造死亡的玛蒂也许是在为自己的爱做出最后的仪式,仪式里必须有一生唯一的爱人相伴,必须拥有一样的伤口,也必须在无人在场的时候用身体抱着身体。当一场爱以唯一的死亡作为祭奠,它是悲壮还是逃避?它是抗争还是妥协?

1981年的特吕弗似乎还在影像里表现那一种决绝的爱,还在制造异托邦带来的悲剧,只不过这次既不是《两个英国女孩与欧陆》中“爱情清教徒”把神圣的爱留在记忆中,也不是《阿黛尔·雨果》中的陷于自我构筑的偏执和疯狂,而是两个真正相爱的人选择以死亡来终结唯一的爱,只是,这场爱被放在了错误的时间,错误的相遇,以及错误的旧情复燃,于是在无法逃离的自我沉迷和他人谴责的双重羁绊中,决绝而成为最后的悲哀,死亡而成为最后的绝唱。

自我沉迷,是向内的一种矛盾体现,他人的谴责,则是基于舆论的一种压力,玛蒂和贝纳,就是在这样的世界里相遇,当外部的规则无法改写,他们便陷入到既想挣脱又无力驾驭的恐慌中。而即使在两个人对所谓爱的单纯理解上,也无法完全说服自己。八年前他们相遇,便有了爱的火花,按照贝纳的说法,在那次儿童派对上,“我第一眼就爱上了你。”当然,玛蒂也爱上了他。如果按照这样的节奏,爱与被爱都是同一个人,应该是最理想的爱情。但是,他们并没有走到一起,里面有着太多的纠葛和矛盾,特吕弗似乎也并不希望通过回忆来厘清这样的关系,贝纳说:“我对你的愤怒,你对我的伤害,一样多。”玛蒂说:“我曾经爱过你,你曾经爱过我。”

玛蒂手上的伤痕,玛蒂经常发作的偏头痛,玛蒂闪婚又闪离的婚姻,似乎都注解了他们“曾经爱过”的过去,曾经伤害和愤怒的往事,而在贝纳幸福地结婚有了孩子有了稳定工作的现状来看,似乎他在这场爱情中被伤害得更小,或者也可能治愈得更快——如果不是玛蒂和丈夫菲力搬到贝纳的对面,如果不是两家成为邻居而重燃爱之火,那么贝纳一定还是按照自己的生活轨迹:和妻子亚丽还会在草地上做爱,还会迎来自己第二个孩子,还会幸福地看着儿子棠迈健康成长。但是,当这一切被打破,那个过去的爱情被激活,他终于在爱欲中迷失了自己。

导演: 弗朗索瓦·特吕弗
编剧: 弗朗索瓦·特吕弗 / 苏珊·席夫曼 / 让·奥雷尔
主演: 热拉尔·德帕迪约 / 芬妮·阿尔丹 / 亨利·加尔辛 / 米谢勒·鲍姆加特纳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上映日期: 1981-09-30
片长: 106 分钟
又名: 隔壁的女人 / 邻家女 / The Woman Next Door

一开始是理智的,而他们一步步走近一开始也是因为玛蒂,而贝纳几乎是在逃避:帮菲力搬家看见他的妻子原来是旧日恋人的时候,那道目光就有完全不一样了;第二天贝纳接到的电话却是玛蒂打来的,“我想起了我们的事。”她说,然后她想告诉他自己的事,贝纳几乎不想再听;当听说妻子亚丽晚上叫了菲力和玛蒂来吃饭,贝纳撒谎说自己加班不能回来;当在商店里再次遇见的时候,贝纳说:“还是让我们面对现实吧。”走出商店在那拐角处,让他再一次叫自己“玛蒂”这个名字的是她,说出“吻我”的也是她;而在之后电话留言里,邀请贝纳去酒店18号房间“谈谈”的也是玛蒂,贝纳走进去的时候玛蒂已经在那了,当他们说起第一次见面之后便开始了激吻,仿佛爱情一下子又回来了。

拥抱、激吻,身体和身体的对话,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也正是从这个18号房间开始,一向开始躲避的贝纳又反转过来变得主动,那次是他先拿了18号房间的钥匙,是他先在房间里等她,是他还叫她“亲爱的”。这种转变或者还有某种自责,还有对玛蒂的关爱,因为在前一晚的聚会中,菲力说起玛蒂为了忘记曾经的爱人,闪婚又闪离了,她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直到自己出现成为了她的丈夫。而在酒店贝纳问起这件事,玛蒂说:“是为了忘记你。”她嫁给了第一个向她求爱的人,但是很快就离婚了,在经历了6个月的悲伤、两年的孤独之后,和菲力成为了夫妻,但是这一段婚姻在贝纳出现之后,又变得脆弱,她似乎又回到了自己最幸福的时刻,在18号房间里,她紧紧拥抱着他,她把自己的一切又重新给了他,但是她突然回归了理智:“我很享受,但是这是最后一次。”

当玛蒂开始理智的时候,贝纳又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了,他还是经常叫他去18号房间“谈谈”,他还是忍不住透过窗户看她的房间,他还是无法忍受她在男人面前的笑声,他也永远不想她离开自己——当菲力宣布要和玛蒂进行蜜月旅行的时候,他在聚会的房间里拉住玛蒂,大声吼叫:“你不要走!”终于,这一段地下情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变成了争执,也终于将两个人隐秘的爱推到了大众面前,而这对他们来说才是他们最致命的。

《隔墙花》电影海报

因为他们的丈夫和妻子很爱他们,贝纳的妻子在事件发生之后说了一句:“我嫉妒你,嫉妒她,更嫉妒你痛苦的样子。”而菲力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曾在朋友面前说:“我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女人。”玛蒂是菲力心中的完美女人,当玛蒂那次穿上菲力给她买的衣服而发出爽朗笑声的时候,他叹息了一声:“第一次听到她这样笑。”而在事件发生之后,菲力尽管也有不快,也有像亚丽一样的妒忌,但是却还是在她身边,所以玛蒂问他:“你还爱我吗?还会像以前一样保护我吗?”菲力依然抱着她,依然把她当成心中的宝。

但是婚外情已在众目睽睽下发生,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对于贝纳和玛蒂来说,其实也走向了不同的结局,贝纳虽然伤心,虽然痛苦,但是像以前一样,他更能用自己的方式治愈,而玛蒂就不同了,对于她来说,贝纳的确是自己曾经的爱人,而当重逢她发现自己还爱着他,而这正是她所说的唯一的爱,在唯一的爱却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她唯有伤痛,而偏头痛的毛病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其实,陷入病态的玛蒂更不敢面对的是另一种困境:她一直想要一种真诚的爱,一直在寻找和实践着唯一的爱,她找到了贝纳,但是这是错误的时间,她无法说服自己进入错误的爱里,所以当她在丈夫面前隐藏他们的约会时,她感到一种痛:一种撒谎而失去自我的痛,所以她既想要告诉菲力,又想自己从贝纳的世界里挣脱——但显然,她一样都无法完成:婚外情不是自己向菲力坦诚的,是因为贝纳的发疯而大白于天下;她对他说是最后一次,却终于发现根本无法离开。

柔弱而敏感,真诚而面对,马蒂永远陷在自我矛盾中,所以病情不断加剧,而贝纳去医院看她,陪她,说只是完成任务——他的确更想要回归家庭。所以在这样的尴尬中,菲力也终于决定搬家。但这这是形式上的离别,或者只是舆论压力下的妥协,对于唯一想要爱的玛蒂来说,她还会去向何处?只能自我疗伤,而在疗伤过程中,祖霭迪似乎也提供了一个样本,这个现在据瘸着腿的妇人曾经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后来她爱着的男人离开了她和别人结了婚,伤心欲绝的她从七楼跳了下去终于落下了残疾,而当这个男人再次来找她的时候,她选择了离开,当人们说是因为祖霭迪还恨着他不愿和他见面,其实是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现状,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仍然爱着他,希望自己在他心里还是完美的。

完美的爱情,总是被现实击碎,而完美最后也变成了想象,祖霭迪也还,玛蒂也好,都在唯美的世界里小心翼翼维护着爱情之花,但是当他们错过是时间,错过了爱人,当他们带着伤病的身体陷入更悲伤的生活,其实爱已经被解构了,也正是在这最后的爱变成碎片之前,玛蒂选择了死亡,不是自己一个人死,是要带着爱人一起死:一声枪响,两声枪响,一样的伤口,彼此在一起的身体,成为这出爱情最悲剧的写照。

实际上,如此决绝的做法,在特吕弗看来,是持否定态度的,当夜晚的救护车呼啸声打破了小镇的平静,祖霭迪却旁白道:“我想他们注定不会埋葬在一起,如果要我给他们写上一段吗,墓志铭,我会说:‘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最后的死在一起,但是却不被祝福,两个人永远像相对的两个屋子,只能对视,而无法走入。但是,隔阂的房子之外,唯有那扇窗,演绎着有限的故事,容纳着爱的过去——玛蒂从窗口看见贝纳和妻子吻别,贝纳从窗口看见对面亮着的灯,这是他们唯一可以看见对方的地方,隔墙而开,那一朵恶之花也终于成为他们爱欲世界的象征——最后的尸检报告中写道:“他压在她的身体之上,她的颈部拧向窗子……”

拧向窗子是玛蒂死亡之前最后的动作,而这也仿佛是特吕弗告别的态度,一幕爱情,其实还只在特吕弗自我的世界里演绎,就像他对电影割舍不掉却再无力驾驭的困境,曾经深爱,却终于只能是一个窗口有限的观望——除了片头祖霭迪作为叙述者,完全是惊艳的,是开放的,“故事开始的时间是在六个月前,有些故事的主角是一间屋子,在我这个故事里,主角是两间屋子。第一件屋子是贝纳的,至于第二间屋子,我们等会儿再说吧,如你所见,还没有人住在那里……”她在叙说,对着摄像机,对着特吕弗,又像是特吕弗自我叙说,于是在电影里她是一个人物,在电影外她又是一个引导者,在被拆除了第四道墙的镜头里,她打破了那个固定的窗口:“摄像机再往后一点。好,大家摆好姿势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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