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2-19《虐并快乐着》:为什么我们要选择
一个女人,两个男人,“三人行”的组合关系会牢靠而没有矛盾吗?会和谐地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会自由地表达爱和欲望?导演Robert Benayoun乐意以一种完全游戏人间的态度表达这种微妙关系,“虐并快乐着”并没有“虐”之成份,他,他和她,在平等的世界里,在无忧的生活中,只有快乐。
一女两男,或者一男两女,关于“三人行”的电影并不少见,最近的是泽维尔·比利亚韦德2012年拍摄的《天使的性》,往前则有华金·奥里斯特雷利2009年导演的《地中海厨娘》,伍迪·艾伦2008年导演的《午夜巴塞罗那》,这其中还有香港电影《纵横四海》。当然在影史上留下经典的“三人行”电影,则要属1962年弗朗索瓦·特吕弗的《祖与占》、1964年让-吕克·戈达尔的《法外之徒》和2003年贝托鲁奇的《戏梦巴黎》,这三部电影在叙事上有一种内在的“摹仿/致敬”的关系,“我最爱你的地方是你的后颈,——那是你唯一看不见我在看你的地方。”《祖与占》中的这句台词隐秘地传达了“三人行”构建的微妙关系。
“三人行”的故事无疑是在突破传统,甚至在解构道德和法律,导演大都是在探讨复杂关系背后的社会、政治和人性,但是不管如何,都可以归于某种对象征关系的探讨:在一夫一妻的文明社会中,当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或两个女人和两个男人是不是触及到某种禁忌?三角形是最稳定的,但是在生活中这种三角关系却总是指向不稳定性,甚至指向的是解构、崩溃,如果这种关系背后是爱,那么在不对称关系里,爱更可能变成矛盾、对立;或者三角关系只是一种隐喻,它的背后可能是社会、政治关系。但是显然,Robert Benayoun并不想触及沉重的社会和政治议题,也不想将关系推向道德、法律的边缘境地,而是以完全轻松的叙事构建了一个乌托邦,将现实中的可能变成影像中的演绎。
导演: Robert Benayoun |
简·伯金扮演的阿丽亚娜和布鲁诺、帕特里斯生活在一起,他们睡在超大的床上,早上醒来准备早点、喝咖啡、听音乐、看书,或者一起洗澡,两个男人为阿丽亚娜搓背;一天的工作结束,他们又回到这里,继续着三人的浪漫故事。“三人行”的故事虽然没有脱离社会这一框架,阿丽亚娜在画廊工作,布鲁诺在书店上班,帕特里斯也有自己的工作,而且,在阿丽亚娜那里还有家庭关系,她的父亲有一天突然来找她,说起和母亲离婚的消息,当父亲作为生活的闯入者,必然会对三人关系产生疑问,但是阿丽亚娜寻找借口轻松化解了尴尬。同样,布鲁诺和帕特里斯也带来了女人,他们也故意把阿丽亚娜称作是“英国保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解。他们有工作,有家人,有朋友,也就是说,他们都生活在规则之中,都没有完全脱离社会而存在——甚至还有警探福尼尔,在他们旅行中一直跟着他们。
也许正是因为Robert Benayoun为这个故事设置了一个社会性的背景,所以在讲述这个“三人行”的故事时,更具有了戏谑和解构的味道。他们如何会走在一起,Robert Benayoun没有交代;他们如何面对男性和女性伴侣,Robert Benayoun也没有细究;他们如何将生活变得如此井井有条,Robert Benayoun也没有深挖人性的宽容,三个人就是以一种几乎静态的方式生活着,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甚至布鲁诺和帕特里斯这两个男人没有特别具有个性的特点,他们具有某种同一性,这也使得“三人行”的故事不是建立在完全爱欲基础之上的,故事的叙事上也不偏向于爱和情以及欲的描写,Robert Benayoun讲述这个故事,似乎只是为了突出一种已经发生的现实性意义,而这样一种现实性意义也不是为了解构道德,不是为了反讽社会,而是为了反对选择。
“为什么我们要选择?”这是阿丽亚娜发出的疑问,的确,当三个人在一起的故事缺少原因的交代,就是在静态中去选择了,他们似乎天生生活在一起,由此构建了他们自己的规范,而这就是一种乌托邦的生活。在三个人旅行的过程中,有一幕具有完全的象征性,他们从店里买来了两篮子的苹果,然后在郊外寻找苹果树,最后在一位农夫的指点下找到了一棵枯树,三人将苹果插进枯树的树枝,或者吊在树桠上,于是这可枯树变成了活着的苹果树,而三个人又脱去了身上的衣服,赤身裸体在苹果树下嬉戏,这一幕就是复制了人类始祖的场景,这就这就他们的伊甸园,本身就是挑战道德的“三人行”却完全变成了人类的理想世界,这就是不需要在道德意义下的选择,这就是活在自我世界的自由。
《虐并快乐着》电影海报
从巴黎的那个房间走出去,他们开始了旅行,没有目的地,只有旅行本身,这就是不选择的生活,而他们在一路之上遇见的别人,却总是现在选择的痛苦之中:男人开着车在指定的地方等待着女人,但是女人开车从这里经过时并没有停下,男人只好调转车头追上去,男人经过了选择而赴约,但是却遭受了抛弃;一个开着白车、穿着白衣的女人让他们搭车,女人说自己的丈夫死了,她的生活中都是白色,车是白色的,衣服是白色的,家里的一切家具都是白色的,白色是对丈夫的怀念,这当然也是选择带来的唯一性,但是再次遇到她时,女人已经换了一身黑衣,她说自己又有了丈夫,黑衣是对白色选择的否定,是另一种选择带来的生活,所以选择是对选择的解构,选择本身就充满了矛盾就是一个悖反;还有躺在路上的男人,正迎接从他身上开过去的车辆,这是对死亡的选择?但是三个人的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而且是没有了刹车诡异地停下了,男人没有死去反而起身为他们修车,车修好后又继续躺着,选择变成了不选择……
没有选择就不会有痛苦,就不会有矛盾,但是在阿丽亚娜遇到通灵者之后却离开了他们,“这就是背叛”,布鲁诺和帕特里斯这样说,这是“三人行”关系面临的最大考验,阿丽亚娜之所以这样做无疑就是选择的结果,之后她回来了,但是在两个男人的抱怨中,她还是下车独自行走,“三人行”走向了解体,之后布鲁诺和帕特里斯发生了矛盾,他也拿着行李离开了,最后帕特里斯因为车子无法启动,自己也拿着行李独自上了火车。三个人分道扬镳,他们都完成了选择,或者说是选择让他们形同陌路,这就应了阿丽亚娜在三人计划旅行时说的那句话:“命运让我们走到了一起,命运也会让我们分开。”但是,在火车上,帕特里斯发现坐在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阿丽亚娜,而他背靠背坐着的也不是别人,是布鲁诺,三个人在选择之后又放弃了选择,三个人在分开之后又相聚在一起,“三人行”的故事又回到了远原初的状态。
也许整部电影Robert Benayoun最出色的设计就在最后,“十年后”表明了这种没有选择的生活成为了永恒的状态,阿丽亚娜把孩子杰罗姆安排好,然后孩子向布鲁诺告别,他喊的是“爸爸”,向帕特里斯告别,喊的也是“爸爸”,而阿丽亚娜则是他的“妈妈”,两个男人最终成为了“爸爸”,一个女人则成为了“妈妈”,这不是对他们爱情和婚姻的一种交代,而是引向了一个更有趣味的结局,当杰罗姆背着书包走到上学之路上,等待他的是两个女孩,他们一起快乐地出发,十年来“三人行”的关系牢不可破,更重要的是又有了新的“三人行”,乌托邦的生活在一代又一代中传递,伊甸园的故事在一代又一代中延续,它没有终结,它不会变老,“虐并快乐着”永远是静态而不需要选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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