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4-08《爱的愉悦在伊朗》:5分38秒的现在
还是一个法国女人和一个伊朗男人,还是关于爱之可能的探寻,还是女性追求独立的启示,只是当一种爱从《一个唱,一个不唱》的故事中抽离出来,当5分38秒的短片从127分钟的电影里独立出来,是不是反而变成了一种没有现实压迫的唯美,反而取消了社会制度带来的无奈?
或者可以把那个法国女人叫做瓦莱莉·迈蕾丝,那个伊朗男人叫做阿里·拉菲,当他们从一部剧情片里走出来,其实已经取消了表演的意义——波林和格里维斯只在“我是女人,我就是我”的女性呐喊中成为一个社会标签,而这个“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伊朗法罕清真寺相爱了”的故事里,他们就是完完全全的现实,而现实的唯一主题就是爱。
他们一起走过清真寺前面的广场,一起坐在那里看清真寺的屋顶,一起讨论各种图案,还一起用诗歌表达彼此的爱。男人翻开伊朗的诗歌集子,对着女人说:“你身体的线条是我想象花园里的花饰……”女人诗兴大发,从厕所里拿出了那一筒卫生纸,马上写下这样的诗歌:“我喜欢你的尾巴,它在升起的太阳中闪光,优雅如羽毛,高傲如孔雀……”他们依偎,男人说:“靠近,再靠近些。”他们的头靠在一起,在诗歌的世界里,在美丽的传说中,在爱情的愉悦中,享受幸福。
甚至,他们对于爱的表达变得赤裸,女人问男人,那些屋顶像什么?最后女人自问自答说,像女人的乳房;男人说:“我饿了。”女人说:“我渴了。”不只是饿和渴,而是爱欲的表达;而那些装饰其上的图案里,男人和女人也沉浸在爱的世界里,甚至也裸露着肉体——爱是纯洁的,爱是神圣的,爱就是去除了一切外在的东西,如诗歌一样抵达了内心,像故事一样千古流传。
导演: 阿涅斯·瓦尔达 |
但是,5分38秒的爱情甚至爱欲,就像是一个梦,一个短暂的梦,就像那清真寺面前的水池,水面倒映的不只是那些建筑,还有关于爱的梦——梦总是容易破碎,像水一样,起着涟漪,最后可能是荡漾,是溅起,是扭曲。这是从《一个唱,一个不唱》抽离的故事,当瓦尔达将这个5分38秒的情境变成一部短片,在某种意义上是用独立的方式展现不被现实侵袭的爱——没有那个叫波林的女人对于命运的争取,没有她和格里维斯对于爱情的坚持,也没有整部电影对于女性主义的探讨,仅仅是两个人,仅仅是单纯美好的爱情。
但是,这一场爱一样是危机,一样面临风险,伊朗,清真寺,那些从他们面前走过的女人不是都蒙着面纱吗?当他们在卫生纸上写诗歌的时候,不是有人在看着他们?当他们说着屋顶像女人的乳房的时候,是不是会冒犯禁忌?一种背景,提供了可能的危险,跨越国界的爱真的可以成为一种自由而纯真的诗?成为不受制约的梦?看上去这一部短片更像是《一个唱,一个不唱》里瓦尔达故意隐去的一部分,而她本来的目的是展现没有背景的故事,但是最后却依然难以逃离规则。
《爱的愉悦在伊朗》电影海报 |
如果把短片放回那部电影里,这个场景应该出现在波林在失意时来到了格里维斯的故乡伊朗,格里维斯是波林在阿姆斯特丹一见钟情的爱人,也是在法国倡导自由主义的男人,当波林的演唱事业遇到挫折,是他安慰她,并将她带到了伊朗,而波林完全是因为爱而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或者说,她就是嫁给了爱情,伊朗的沙漠、习俗,都让波林有某种新鲜感,那个时候她是幸福的,而这种幸福在某种意义上是让她回归到女性,回归到最原始的欲望,回归到最纯真的爱。当她看到那些歌舞表演时说:“我觉得自己是赤裸的,散发着神秘。”当她和格里维斯按照伊朗风俗举行婚礼的时候,她说:“这里混合着圣香和精液的味道。”
赤裸裸的爱欲,是女人对于自己身体的尊重,而这些定义,其实是一种对现实的想象,就像她对这份爱情的注解:“只要有他在,就是爱和现在。”格里维斯让她找到了做女人的感觉,让她成为一个独立的女人,当然,也让她获得了一份平等的爱。但是这真的只是“现在的爱”,在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时间里,在只有爱人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愉悦的,都是5分38秒的现在。而当5分38秒之外的时间侵袭而来,是“伊朗是个男人世界”的无奈,是“我必须回法国”的弃绝,是“我失去了他和孩子”的悲伤——哪里还有屋顶如乳房的身体叙事?哪里还有我饿我渴的欲望表达?哪里还有为你读诗为你写诗的浪漫?
5分38秒的一个梦,是瓦尔达故意抽离出来的一个梦,是隔绝了现实的虚幻之梦,当然,或许也是女人在追求独立道路上必然会遇见的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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