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4-08《扬科叔叔》:爱神来自水里
他一生漂泊,却在如水的现实里找到了自己的“天国之城”;他的家族背负着魔鬼的恶名,他却在诗意的栖居中找到了爱的真谛;他从那个“可怕的国度”离开,胸前国徽上的太阳却是对故国的某种怀念,“我就像一个地标,是灯塔。”
杨科叔叔,仅仅是瓦尔达在去美国旧金山宣传自己的电影《创造物》时邂逅的一个远亲,却带给了她关于人如何活着的一种解读,“我正是在没有虚无的情况下,拍了我叔叔的电影,这部电影是一种敬意,敬仰他的年长、幽默、才华、智慧和善良。”而幽默、才华、智慧和善良,也是瓦尔达在自己的人生中表现出的特质,并非是“扬科叔叔”从此影响了瓦尔达,而是在邂逅中他们找到了超越家族亲缘的对应,超越现实的精神共契。
扬科叔叔,真名叫让·瓦尔达,生于希腊的斯米纳,1913年离开希腊定居法国,1939年来到美国,居住在旧金山。这是扬科叔叔的履历,年份组成的人生经历是简单的,而对于扬科叔叔来说,那关于过去的一切似乎都可以忽略。为什么忽略?是因为想要离开:家族本来叫瓦尔达斯,意思是“保加利亚恶魔”;生于希腊,却遇上了一场浩劫,那些年轻人被警察杀害……如此,不管是移居法国巴黎还是定居美国,对于扬科叔叔来说,似乎都在遗忘自己的历史,而这种遗忘是对恶的否定,所以他说:“我不过问政治,我站在年轻人一边,因为他们是将来的人。”
家族传说也好,浩劫的记忆也罢,扬科叔叔是将这一段历史永远封闭了,也正是因为封闭,他才可以找到自由和幸福的生活,就像他画画一样,“作画的目的是让光线渗透材料,让它的形态消失,对于材料来说,是一种真正的救赎。”材料就是历史,只有让它消失,才能遗忘它并在救赎中重新看见梦想中的一切,而那渗透光线的材料从何而来,那就是瓦尔达所说的幽默、才华、智慧、善良和年长者对于人生的透彻理解。
“人是靠梦想活着的。”扬科叔叔所说的梦想并不是虚无,更不是一种虚妄,而是再建的一个自由王国。他把旧金山看成是一座圣城,一座爱情之城,因为大海就在眼前,“人应该靠近大海,大海是爱情之源——爱情来自水里。”引用的是希腊名言,故乡希腊也靠近大海,但是当他从大海的那一端来到这一端,其实就是走向了彼岸,走向了让现实消失的救赎之路。所以他把爱定义为大海的属性,而正是在这一片大海之上,他重新发现了幸福的生活。
导演: 阿涅斯·瓦尔达 |
扬科叔叔一家其实生活在“海上小镇”上,那些看上去破烂的船只是这个小镇上的居民的家,他带着希腊口音发出了希腊语的“r”,把这里看成是“诺亚方舟”:这里的人飘荡在水之上,他们划分了水上的街区,有人在船上建立“农庄”,那些鸡鸭和山羊一起和人生活在船上;有人改造了机器,只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他们都很叛逆,他们反对政体,反对对美国的热衷。”他们远离喧闹,扬科叔叔带着大家每周聚会,也从不用机动船而是用手划船。
这或许就是他所说的天国之城,“天国之城在荡漾。”这种荡漾不再是人生曾经经历的漂泊,而是自由,他喜欢嬉皮士音乐,他喜欢画画,在音乐和绘画的世界里,那些现实的材料变成了想象的世界,他用各种不同的材料,不同的色彩绘制自己的天国,三年来三十多幅天国之城的绘画完全是理想主义的证明,“绘画是一种信仰。”也正是这种信仰让他可以忘记历史,忘记战争,忘记漂泊,忘记罪恶。
《扬科叔叔》与《黑豹党》合集电影海报 |
而当瓦尔达邂逅这个叔叔的时候,那种致敬也变成了对于人生的另一种理解。他们经人介绍认识,当听说瓦尔达是表兄的女儿,他一面说和表兄决裂了,但一面却又上前拥抱眼前这个侄女,而在镜头前,不同颜色的心形材料变成了滤镜,当两个人拥抱的时候,不同的滤镜反映了一种多彩的生活。当瓦尔达开玩笑说:“我找到了一个美国叔叔,他很有钱。”而扬科叔叔也用同样的方式调侃:“我不完全是你叔叔,我也不是美国人,我也没有钱。”而在家庭私密聚会上,他像瓦尔达介绍家族历史,介绍自己的经历,但最重要的是一起认识新朋友,一起讨论艺术,一起祝福爱着的男女。
对于杨科叔叔来说,荡漾的天国之城意味着远离那段历史,也意味着不和美国政治有任何瓜葛,就是在水的荡漾中,海的自由中成为一个享受梦想的人,而现实的一切也成为他梦想的一部分:他会在牌子上写上“午休时间,请勿打扰”,然后睡上半个小时的午觉;他会在出行的船上,和女儿拥抱,说“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他会在镜头前用一扇门的开启回答关于人生的问题:
——介绍一下你自己。
——我无法定义自己。
——什么是地狱?
——地狱就是做不喜欢的事
——死亡呢?
——不应该问自己无法主宰的事。
通达而机智,幽默而快乐,所以在瓦尔达看来,他就像德高望重的族长,就像一位行吟诗人,就像一个良师益友,在这个快乐的老头身上,体现的更是一种人文主义的精神:不禁锢于历史永远面向未来,不封闭自己永远追求自由,不受制于现实永远制造梦想——爱神来自水里,纯净、善良和爱,荡漾而扩展,无形而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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