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4-09《达格雷街风情》:谁不是时光里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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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分钟的短片,1975年的留下的影像,当达格雷街展现在眼前的时候,是不是在某种隐秘的世界里打开了和生命有关的符码?在旧时光里,电影充满着怀旧的质感,而在这个阿涅斯·瓦尔达记录当下的影像世界里,过去和现在,以及现在和未来,如何在一条“可以呼吸到昔日气息”的街道上变成对于人生的解读?

达格雷街到底是一条这样的街?那里有瓶瓶罐罐中隐约飘出香气的“蓝蓟花”香水店,那里开门关门都会响起特殊铃声的面包店,那里有供应牛肉羊肉的肉铺,那里有顾客只认准“光辉派”牛奶的杂货店,那里有为别人量身定做衣服的裁缝店……这里有很多各种的店铺,人们在这里购买日常用品,而店铺的主人在开门关门中也度过了每一天的日常生活:每天早上,店铺的门板被拆卸下来,或者折叠起来,开门迎客就像升起了帷幕,而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些木板便又重新装上,当拉灭店灯,一切又归于沉寂。

帷幕升起,帷幕落下,是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演出的戏剧,“每一扇门后面都有面具。”真的就是在人生的舞台上,而他们的面具,其实是因为时间而改变的自己。1975年的当下,都在阿涅斯·瓦尔达的镜头里,她走近他们身边,用摄像机记录他们每天的店铺生活。杂货店里来了妇人,她寻找巴氏灭菌的牛奶,也在搜寻脱脂奶,站在旁边的店主告诉他,新鲜牛奶不错,妇人认准的是“光辉牌”,最后她买了牛奶满意地走了;奥拓太太走进了肉点,她说奥拓刚做完心电图,要给他买一点腿肉,店主人利索地从一大块肉里切割下腿肉,称重,去皮,一共5法郎,奥脱夫人刚走,起初在店门口守候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说要买牛腰肉;动听的铃声响起,面包店里的女主人玛利亚知道客人来了,他们要买长长的法棍面包,玛利亚热情接待了他们,拿货、收钱,顾客开门而去的时候,那动听的铃声又再次响起。

香水店、咖啡店、手风琴店、裁缝店、洗衣店、肉店、杂货店、理发店,这里应有尽有,“这一边的人行道是浅色的,他们不关心政治,他们只是赚钱。”阿涅斯·瓦尔达这样说,这一边是相对于那一天而存在的,赚钱是相对于关心政治而存在的,浅颜色的人行道是相对于深颜色而存在的,“他们只是赚钱”其实是在说“他们只是在生活”,乐器店里传出来美妙的音乐,那里的孩子用手风琴演奏着一段曲子;美发店老板的孩子背着书包放学了,父母却开玩笑和顾客说:“他什么都落后别人一截。”杂货店老板刚把煤气罐拿到门外,里屋就响起了电话铃,他接着关于生意的电话,妻子则招呼着客人。

或者忙碌,或者安静,在顾客的来去中,在店门的关闭中,每天就这样过去,这是机械的生活,这是单一的人生。而当店门口的两个夫人站在那里聊天的时候,似乎当下变成了关于时间的一个隐喻,一个妇人说:“最近记忆力衰退,都快70了。”而另一个则说:“我都77了。”然后两个说说起已经80岁的邻居最近刚做了手术。不管是70还是77,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似乎都在这样的生活中感觉到时间的无情。而当面对镜头,店铺里的那些人开始自我介绍时,又想从现在回到了从前:古拉德说自己42岁来到巴黎,莱尼说自己出生在法国乡下,19岁那年来到了巴黎,伊文思来到巴黎的时间是1955年,1962年正式定居,而裁缝店的夫妻在这里做了25年的裁缝,像时间一样为自己量体裁衣。

导演: 阿涅斯·瓦尔达
主演: 阿涅斯·瓦尔达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语言: 法语
上映日期: 1976-09-14
片长: 75 分钟


每家店铺似乎都是夫妻档,所以关于过去的回忆不只是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来到巴黎,而是两个人的爱情和婚姻。面包店的男人叫亨利,他曾经是村里的面包师,总是给村里人送面包,后来认识了玛利亚,那是在1935年,认识6个月之后他们结了婚,现在有了4个孩子;肉店的老板也回忆和妻子的相识,后来就一起看电影看戏,最后走在了一起;裁缝店的老板是在一个舞会上认识妻子的,本来他约了另外一个女孩,后来遇到了更令他心动的女孩,于是两个人一起跳舞,最后结成了夫妻。

一切似乎都是平淡的,或者说在他们有些羞涩而简洁的介绍中,那些久远的故事变得平淡,这大约也是时间对他们的改变。就像香水店门上的那块玻璃,是透明的,两个老人总是站在店里面,然后望着门外走过的人,就像看见时间匆匆行进。这家“蓝蓟花”店已经开了25年,老头说,以前他们卖内衣和香水,妻子主要负责内衣和珠宝,“她对珠宝有着特殊的天赋。”而老头一直自己做香水卖香水,但是后来妻子似乎有些木讷了,店里的日常都是老头负责。当有顾客进来,老头接待他们,介绍香水,然后灌装好,而妻子总是坐在角落里,或者摸摸自己的脸,或者看着他们,当顾客走的时候,她也会站起来,走到门口,“不要出去。”丈夫在身后这样说。但是妻子还是在开门的时候探出了身子,甚至跨了出去,但最后还是回来了,又关上门,又正在里面,又看着门外经过的人。

“一种内在的压力诱使她出去,但她从未离开。”为什么她想要出去,为什么她又回来?阿涅斯瓦尔达称她的生活是“囚徒之温顺”,仿佛被绑缚在这玻璃门里面,能看见透明的世界,却总是无法离开,他们经历了什么,或者她经历了什么?阿涅斯·瓦尔达没有告诉观众,而她只是想通过这“囚徒的温顺”来解读这些人生活的共同特征:每天都在重复,每天都是机械,不关心政治,只关心生活,像是被困在那里,最后是衰老,是死亡,是从达格雷街中消失,“我们都是生活的囚徒,都渴望黄昏时离开。”而门前妇人关于年龄的闲聊一样,透出的是对于时间深深的无奈。

《达格雷街风情》电影海报

但,似乎有一种东西可以让自己暂时离开这样的生活,可以让每个人都不再是囚徒。在一家咖啡馆里,一个魔术师正在为大家表演魔术。魔术是梦幻的,是神秘的,是和现实相分离的,站在那张“蒙娜丽莎的微笑”下,吗,魔术师说:“让我们专注于未来,仿佛千年过去了。”未来的不确定和神秘,就是魔术的特性,于是他从三个圆环那里变出了纸币,于是他在两个碗里把一碗米变成了两碗,于是他将33把刀剑插进了套着纸盒的女人头上。表演前来自达格雷街的观众似乎不相信,表演时他们敛声息气,表演结束后则是欢笑鼓掌。

当魔术专注于未来,其实是让这些人身上“囚徒的温顺”远离自己,像是抵达了那个真正的未来,所以在“奥秘节”的魔术表演中,阿涅斯·瓦尔达将节目和日常生活连接起来:前一个镜头魔术师变出了纸币,后一个镜头是面包师的妻子正在清点朝偏;前一个镜头魔术师将一把刀插进了手臂上,鲜血流了下来,观众惊叫,下一个镜头是牛肉店老板正在切割牛肉;魔术师手中的刀剑插入了盒子,盒子打开看不见女人的头,驾驶教练告诉学员们:注意标志,要记牢,不要昏头;魔术师用意念在石版上刻下了手的纹理,蒙太奇之后是不同的手:灌装香水的手、开车的手、揉面粉的手、切割牛肉的手……

魔术和工作,未来和当下,似乎成为了一个整体,而这个整体是不是在消融时间的差异性?或者未来也只不过是现在的延续?魔术之梦幻,就像每个人都可能经历的梦境一样,在睡梦中他们离开了现实,或者是噩梦,或者是美梦,或者是曾经年少时的梦游,或者梦到了母亲,或者是梦到了旅行,但最后都要醒来,都要回到现实——魔术师把观众送到了梦中:“你们处于沉睡之中,你们在沉睡沉睡……”于是在梦境的沉睡中,他们静止在那里,没有顾客,没有交易,只是保持着一个动作,像时间的定格,再无过去,也无未来。

而他们只不过在镜头前保持了静止,是在镜头前进入了梦境,所以镜头也制造了梦,镜头也定格了时间,“这是一种致敬,一回责备,一篇文章,这是一部我以邻居之名制作的电影:阿涅斯-达格雷街风情。”在镜头后面的阿涅斯,也是生活在这条街上的阿涅斯,是经历了过去来到这里的阿涅斯,是在时间的逝去中渴望离去的“囚徒”。时间是香水店里的门,是透明的,也是隔离的,是想出去的,也是离不开的,于是,在75分钟的短片,1975年的留下的影像里,我也像被生命的符码囚禁着,旧时光斑驳,再无专注于未来的那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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