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30顶上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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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被自己的想象挤到一边
整个下午只得孤零零
活在一片远景里
     ——李亚伟《世界拥挤》

如果目光能够放远,再放远些,能不能越过那面山顶?能不能企及那片天空?却分明停留在那里了,山是最后的屏障,天空已经遥不可及,远处的目光还是沿着伸展的路返回,及天及石及人,终于回到了当初放眼而看见的地方。

回来,仿佛是一种家的感觉:那面五星红旗,在山风的吹拂下高高飘扬,红旗掩映着的脸是熟悉的,他,他,或者是他,还有她,他们露出的是胜利登攀的表情,是征服巅峰的愉悦神态,仿佛还有一种叫做俯瞰的目光——在他们俯视的地方,是不是就是那个叫做家的村子?

一张照片,所有东西都定格了,这是今天下午的情境,当快门按下的时候,他们成为了征服者,而在目光、表情以及特定日子所能延伸的世界里,我分明看见了“一片远景”:这是故乡后面的那座山,这是来自村子的那群人,这是叫做老乡的他们。一种惊喜的感觉,突然在这个午后闯入了进来,如午睡被唤醒一般,看见的是去除了时间间隔的一切,像天一样辽阔,像山一样挺拔,像旗帜一样鲜艳。

是的,我起初是认不全他们,在回忆的那一刻,甚至也说出了带着浓浓土话的姓名;起初也想不起那座山的名字,在脑中搜索了一下才有限地想起来。但是,一个世界就这样展开了,无遮无掩,带着初秋的透亮感觉,把一切都推送到我几乎遗忘的现实中。于是记忆开始泛滥:那座山叫石百塆,是村子后面最高的山峰,以前很少能攀爬上去,小时候挖笋采茶似乎只到了半山腰,而25年前和大学的室友就沿着崎岖而狭窄的小路,一举征服了它——记得还用当时自己购买的海鸥135相机拍摄了几张照片,那些照片还存放在日渐泛黄的相册里。而现在,它就在此时此刻的时间里,在一种零距离的呈现中,成为“回家”的一个标志。

地名、人名和山名,一次被复活,故事和记忆,也鲜活起来。但是一张照片只是一张照片,在被泛滥的记忆里,在复活的故事里,是不是还遗忘了什么?最后一次经过那个已经被拆迁的老家,是在去年的冬至,9个多月的时间,它都变成了过去,在从此没有被提及的时间里,仿佛死了一般,和这里曾经居住的村民一样,遗忘是一件可怕的事。“我回忆着别人的日子,/与我无关的那些古老的日子。”忧伤也成为现实的一种表达:他们去了哪里?我又去了哪里?记得最后一次说到这个成为废墟的地方,我是用黑白照片记录的,像是要把它们都存放在历史中,“寂静但不寂灭,一天又一天,记忆可以持久,生命也可以顽强,听几声狗吠,看几眼翠绿,世界果真残存着它不死的意象,及天及地及人,都是一种和时间无关的拥有。”

和时间无关的拥有,却一定在另一处和时间紧密相关。但是在一张照片之外,在一个片段的场景之外,却终于有了另一种回家的感觉:他们建了一个群。“麻岭群”,以地名为群,一个短语包含着过去和现在:麻岭是不变的符号,即使埋没在历史深处,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就会有一种亲切感,而“群”正是把弥散在各处的他们和我们聚集起来,115个人是一个更大范围的村落——即使里面的人很多用了网名,即使很多人不知道是谁的儿女谁的媳妇,即使在曾经的现实里也认不得几个,但是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听到的的依然是浓重的乡音,说起的依然是刻印在记忆中的故事。

是真的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于是将以前拍摄的那些风土人情发在群里,有人回应,有人招呼,有人聊天:那家的孩子早已经长大,那里可以激起共同的回忆,那些人现在住在哪里。不很热闹,也有些寂然,一轮话题之后又变得冷清,有时候忧伤又会泛起,在一个已经无法回去的地方,面对一生都可能不会遇见的他们,真的有一种苍伤感。是的,那种阵痛的感觉是隐秘的,时间果真覆盖了一些东西,如果不是这个下午的一瞥,很少会有机会去唤醒沉睡的记忆,但是一旦想要返身回去,留下的依然是无处安放的故事:一个角落,一种虚拟,世界真的太过拥挤,被挤在一边的我们最后都成了他们,只有在变成某个软件上说话的用户时,我们才活在那里,靠着最后的记忆说话。

“杂草也会疯狂地长起来,它最后也一定会覆盖这些色彩”,9月末尾,一场顶上的仪式,其实是回不去却想回去的仪式,山风吹拂,红旗飘扬,世界会随着目光外溢到画框之外:那里的竹子摇曳,那里的山茶疯长,那里的道路被踩出了脚印,那里是一个更大的世界——请允许我带着想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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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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