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19《德涅斯特河畔》:“不存在之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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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秋天了,一定是秋天了。美院旁边的“玲珑小镇”还是显得有点嘈杂,甚至吃饭时有一种闷热的感觉,一阵阵袭来,仿佛是错乱了季节,只有走出来,沿着西湖边,看到路边的法国梧桐做好了落叶的准备,透过树枝和树叶看到了瓦蓝的天,才似乎又进入到秋天的节奏。但是当午后的时间打开,一种慵懒的感觉袭来,想拼命睁开欲闭的双眼,无奈耷拉下来,便如一种不期而至的梦境,再无法挥去。

也许不是季节的错乱,而是某种感官的错觉。14:00,进门,落座,在灯光熄灭、声音寂静的时候,应该正襟危坐看一部电影,纪录片,93分钟,《德涅斯特河畔》。在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开始之前预约观影的选择中,我就是在这个时间段选择而来这部电影,那时候仿佛只是一种选择的选择,在不是“应该”的过程中,它变成了确认。但是,在屏幕亮起却又在缓慢中叙说的时候,这种确认像极了一场午后之梦的开场,靠在座位上竟再也无法抵御睡意,其中虽然有些许的抗争,但是那些段落,那些情节,那些对话,都在恍惚中变得如此不确定,在大约十分钟之后,旁座的老九低声问了句:这是发生在乌克兰吗?一个问题一下子唤醒了我,“嗯是的。”一种确定,是因为知道乌克兰有一支球队,就叫“德涅斯特矿工”。

恍惚的睡意其实并没有彻底被一个低声的问题赶走,其实那支乌克兰超级联赛的球队根本不是“德涅斯特矿工”,而是顿涅茨克矿工——发音近似,却是截然不同。一种错乱从餐厅到剧场,似乎开始无限蔓延开来,即使当提起精神进入到安娜·埃博恩的光影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摆脱从午后开始的这一种沉闷慵懒的状态——93分钟纪录片,没有紧凑的故事,没有凸显的冲突,甚至连其中六个人的名字也无法记住,就像纪录片里的夏天和秋天,都是在一种昏沉中展开:在夏天里没有雷电交加的暴雨,冬天的雪无声而下——在夏和冬之间,也找不出过渡的秋天。

光影里打开,却退回到纯自然的状态?那条德涅斯特河畔平静而缓慢的流淌,没有激流,就像这些16岁的青少年一样,生活着,成长着,却看不见冲突,看不见矛盾,看不见痛苦。但是,当他们居住在德涅斯特河畔,当他们也在夏天投身到河里游泳甚至快乐的嬉戏,当他们也在冬天踩着洁白的雪行走而发出叹息,不投射在外的内心世界,难道不是他们青春和命运的写照?河里的水,岸边的树,水中的人,树下的睡意,他们都活在自己的生活里,也都活在别人可以看见的故事里。六个人中唯一的女孩叫谭雅,当不漂亮的她穿梭这些男孩间,注定会是一个关于男孩和女孩的故事,“所以你到底爱不爱我?”这是谭雅的第一句台词,说出,探问,都在释放一种心情,回答的男孩可以是肯定,也可以是否定,但当问题成为问题,回答完成回答,故事里的人,故事里的故事,以及故事可能的昨天和今天都被联系起来了。

但是问题并不一定要有确定的回答,当谭雅和其中一个男孩走在乡村的路上,然后走到那座墓地,他们看着墓碑,他们躺在旁边,也丝毫不对生与死做出一个明确的态度:脸上是随意的笑容,对话是随便的对话,即使躺在那里看天看书看花,也像是无所事事的。这是他们的青春,这是他们的季节,有过一些争吵,有过一些矛盾,有过疏远和隔离,也有过嬉戏和欢乐,但是和德涅斯特河一样,他们似乎并不想寻找生活的目的——只有谭雅的弟弟在学校的仪式中成为少数可以去军校的上学,似乎才显示出某种目的性:那时,他是自豪的,眼光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一名战士,奔赴不远的战场。

导演: Anna Eborn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瑞典 / 丹麦 / 比利时
语言: 俄语 / 罗马尼亚语 / 乌克兰语
上映日期: 2019-01-28
片长: 93分钟
又名: 爱在德涅斯特河畔

制服、军歌、仪式,构建了生活之外的存在,而谭雅却依然和那些男孩一起,在河畔,在树林,在草地里行走,夏天里他们去游泳,冬天他们也不怕冷,时光仿佛是用来挥霍的,没有确定的爱情,没有目的的青春,甚至变成了对于人生的某种注解,“你想要101朵玫瑰?我却为你摘下小雏菊!”——转折无意义,生活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确信。所以在夏天和冬天反差却同一的生活里,在寻找又无所事事的时光里,在快乐和忧伤交替的生活中,他们其实就是一群让自己活在边缘的人——似乎没有理想,似乎没有激情,似乎现实永远如此。而这种边缘状态也是“德涅斯特河畔”这个带着强烈地理坐标的片名所要揭示的存在。

在缺席了导演安娜·埃博恩的映后交流中,纪录片配乐师Walter Hus介绍了影片的拍摄地: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这是一个独立却还未被联合国承认的国家,它位于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东岸,以前属于摩尔多瓦,之后开始独立,但是不被承认的现实,使他们在国际舞台上而已出于缺席状态。缺席的国家,缺席的导演,当安娜2017年开始将镜头对准这个特殊的区域,似乎也是在实践着她对于“不存在之境”的记录:安娜对存在于边缘地带的时空有着浓厚的兴趣,那种不合时宜甚至逐渐被世人淡忘的生活模式在影像里构建了特殊存在,2013年她拍摄的电影《圆梦山脊》,就是将镜头深入美国南科罗大多州的一片印第安保留区,记录那里人的生活,她也曾和乌克兰的一名老妇人分享并不被人所熟知的瑞典方言。所以这一次,她关注这个被不同国家包围的“飞地”,书写在这片土地上的边缘人群,也是对于“不存在之境”的书写。

《德涅斯特河畔》电影海报

用上世纪20年代的手摇摄像机拍摄画面,安娜也是在工具意义上实践她的这一理念,Walter Hus介绍说,这款摄像机很特别,但是也不合于时代,它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不能同期录音,每次只能持续拍30秒,但是因为这台摄像机拍摄的画质非常有质感,所以安娜一直很喜欢——不是怀旧,而是以技术的方式进入到这个“不存在之境”里。而对于德涅斯特沿岸共和国这个还不具有完全合法性的过度进行记录,是不是还有另一种政治性的解读?Walter Hus回答这个问题时认为,安娜之所以拍摄这些年轻人的生活,是因为她想要展示他们的内心世界,“我很喜欢安娜,她是个很有决心、从不妥协、行动力很强的人。这部片子很迷人,阐释的空间也很大。”Walter Hus对安娜影片中具有的政治意义予以了否认,这或者也是Walter Hus对安娜以及电影的个人解读,不在政治上进行投射,或者也是安娜想要构建这个“不存在之境”的用意,但是在纪录片的光影世界里,这种透射即使不很明显,在客观上也无法逃逸出政治性的解读。

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这个国家本身就是政治的产物,无论是和苏联的瓜葛,还是和摩尔多瓦之间的冲突,甚至是从历史纵向度来说,它都处在政治的影子里,而当安娜的镜头对准这里的人,除了边缘性的存在状态之外,在画面中出现的国旗上还是绘着锤子和镰刀,远处的山上还有俄罗斯军队的驻防,而谭雅弟弟进入军校,更明显展现出和政治有关的现实。如果除去这些和政治相关的硬核元素,当他们行走在烂尾的工程楼,当他们看见池塘边自制的吊环,当他们的背景里是褪色的壁画,当他们攀爬在像是废墟的水泥建筑物上,他们的存在无可逃避于那一种忧伤的、无奈的、颓废的、找不到目标的泛政治困境,关于爱,关于成长,关于青春,当被囿于这一片非独立、边缘的土地,何尝不是一种内心创伤的展现?

德涅斯特河平静而曲折地流淌,河畔的风景呈现在自然却昏黄的日光中,那些青年带着迷人却忧伤的表情,爱情和青春,成长和生命,都在影像里叙说着容易被淡忘的时光,连同电影之外昏沉中的瞌睡、午后的慵懒、季节错乱的感觉,也都成为了“不存在之境”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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