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19《地中海》:看不见的“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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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让·丹尼尔·波莱是陌生的,或者说在这部纪录片之前,这位新浪潮的“电影诗人”在我的观影历史中是一个空白。于是,这部42分钟的纪录片在被打开之前,“看见”了他:让·丹尼尔·波莱比戈达尔、特吕弗、里维特都要年轻,在新浪潮中并不惹人注意,但是他却被认为是最有才华的一个,也是最善于捕捉普通人情感的导演。而这部纪录片是他在筹拍长片之前所制作,改编于作家菲利普·索勒斯的一篇文章,据说这部电影拍摄时长达四个月时间,剪辑花费了三年,如此精细,波莱的用意就是要拍摄一部“叙事电影”,但是是游弋于电影和小说之间,将文字和影像联系起来——就因为这种对电影的极致追求,波莱被称为“电影诗人”和“最具形的抽象影像家”。

在观影之前初步认识了波莱,但是作为观影的对象,这部电影是“百人千影”之沃尔克·施隆多夫的一部作品,但是在简介上并没有提及施隆多夫,在这部拍摄历时四个月、剪辑三年的纪录片里,施隆多夫到底在什么位置?一切未知。当施隆多夫只是变成“导演”中的一个名字,这种缺省的状态是不是一种“看不见”?波莱的看见和施隆多夫的看不见,在某种程度上是不是巧合地阐述了“地中海”中的主题?“一段未知的回忆毅然流向越发遥远的过往,远古的印象却越发强烈……”文字出现了,诗意的文字出现了,关于记忆的文字出现了,而且文字也指向了具象的画面:铁丝网作为前景的大海,风啸声下摇曳的枯草,雕像、金字塔、遗址以及废墟……

金字塔、古遗址、废墟和雕像,组成了“远古的印象”,它们都是历史的见证,当远古的印象出现在画面中,它传达的就是“越发强烈”的情绪,但是这看得见的印象,指向哪里?可以说,42分钟的纪录片就是一个“看见”影像的存在,它们是那些远古印象的留存,也是现代社会的元素:花园、树林、枯枝、落叶,以及传来真切的苍蝇声,画面和声音被看见,完全呈现出一种当下的即时感;它们也是狂欢节的人们,他们载歌载舞,他们脸上洋溢着微笑,那个梳着鞭子的美丽女孩更是对一种看得见的美好的阐述;它们也是正在发生的斗牛表演,一个斗牛士对着一头公牛,几个斗牛士对着一头公牛,然后那些斗牛的剑插在牛身上,然后鲜血从牛身上留下来,然后在最后的搏斗中公牛到底,甚至最后公牛被拖出了斗牛场……

导演: 让·丹尼尔·波莱 / 沃尔克·施隆多夫
编剧: 菲利普·索莱尔斯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语言: 法语
上映日期: 1963年
片长: 44分钟

狂欢节、斗牛场,都是激烈地呈现出看得见的现在,但是看得见在另一方面来说,在波莱不断吟出的文字中,慢慢变成了一种看不见的存在:它们是断裂的,画面和画面之间没有清晰的连接线,它们自由组合在一起;它们是重复的,在波莱和施隆多夫的镜头下,它们一遍又一遍出现,虽然在景别和景深上又变化,但细微在宏达的主题中趋向于一种被重复的整体;它们也是解构的,在丰收的果园里,传来的却是苍蝇嗡嗡的叫声,在狂欢的斗牛现场,却是死亡的血腥呈现……看见断裂,看见重复,看见解构,看见是不是正走向一种看不见的迷失?

看见的是“地中海”,看不见的是地中海深处的记忆;看见的是地中海周边的风土人情,却看不见风俗和文化背后的遗失;看见那些活着的人,却看不见活着背后一边又一遍发生的死亡。所以从画面出发的看见,和从文字出发的看不见组成了纪录片抽象和诗意的主题:当一切都成为遥远的存在,也许记忆能够唤醒它们,但是记忆真的能让遗失的一切回来,并成为当下的存在?在这个问题上,波莱和施隆多夫制造的叙事是悲观的,“记忆不断沉淀,乏味而古老……”当记忆乏味而古老,我们进入记忆是不是变成了双重的遗失?“一个夜晚,视觉消失,我们可以由此进入,我们层居于此而不自知?”甚至我们进入记忆是为了逃离,“人类观戏已经上千年,千年之中络绎不绝,但是人们却在逃离……”是人类自己遮蔽了自己,“假如我们能够现形,因每个初愿得过失而一步步变得盲目……”

《地中海》电影海报

看见发生的一切,看见记忆组成的画面,看见沉淀着的历史,但是在逃离和迷失中,看见也是看不见。所以在影像意义上,波莱和施隆多夫的悲观是为了抹去这种看见而看不见的迷失,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在看不见中真正“看见”:在安静的医院里,在无人的手术室院里,手术台上躺着的女孩闭着双眼,她将要面临一次痛苦或者正经历了痛苦,但是她现在却没有表情,一种坦然的感觉,闭眼的她仿佛是看不见屋子里的一切,但是闭着眼的看不见却可以打开看见的世界,那就是进入心灵,倾听内心的声音。这就是纪录片想要表达的,当看见而看不见,影像打开的道路其实被阻挡了,唯有通过文字,通过触及灵魂的文字才能真正看见:看见历史,看见记忆,看见痛苦,看见死亡。

所以那场戏必须重新书写,所以必须超越自我的视线,所以必须进入精神的“地中海”,“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居,而内在总是暗潮涌动,让我们寻回故地……”铁丝网前面的大海在述说着自己的故事,果园里的土地在积累着营养,那些雕像刻下了文明的印记,斗牛场里的死亡回响着暴力的声音,“痛苦不可触及,却遍及必经之景……”实际上看见是为了重新书写重新发现,是为了让记忆返回现实,所以在最后的看见中,梳头女孩的影像变成了照片,船老大摇船的画面变成了照片,地中海的波浪也变成了照片,画面定格,影像定格,记忆定格,看见定格,它们构成了新的叙事,通向一种永恒之所:“我们只是尘世中的一粒灰尘,越发遥远,在今天,在过去,在他处……”就像看见而容易流失的一切,只有定格处的记忆和现实,才是永恒的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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