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13《瘟疯之神》:对我来说没有下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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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总是在最后的最后发生:玛格丽特和约阿娜参加完她们同时爱着的男人弗朗茨的葬礼,约阿娜说了一句:“我这么爱他……”黑色的字幕,全剧结束。而在黑色之后,是另一个开始:《当心圣妓》的预告片缓缓拉开,关于电影,关于现实,关于谋杀,关于死亡,在剪切中片段地演绎。1970年4月4日上映的《瘟疯之神》,以及一年零四个月后上映的《当心圣妓》,当两个时间段的电影共同组成了同一部电影,作为整体是不是在阐述着下一次?

在时间序列中,1970年之后的1971年,《瘟疯之神》之后的《当心圣妓》,都呈现出一种正常的状态,甚至这一段预告正解说着“当心”这个指向未来的警觉性词语。但是在某种观影体验中,它却在改变着时间的标记:是四天前就已经看完了《当心圣妓》,当1971年的电影提前完成观影,是不是反倒变成了一种颠覆——预告早已不再,“不断在现实中上演的毁灭本身就是悲剧”的主题似乎也在这种被颠覆的观影中返回到了《瘟疯之神》再没有下次的毁灭中,就像电影一开始的那个镜头,慕尼黑施塔德尔海姆监狱的大门外,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祝好运,下次见!”弗朗茨慢慢走出来,沿着外墙行走着,然后对着这块牌子说了一句:“对我来说没有下次了。”

弗朗茨说出“没有下次”,似乎就是对命运的某种预告,一方面从监狱里出来,就意味在内心来说,再也不想回到这里,回到着高墙的世界,回到这没有自由的现实,所以预设的预外生活就是对“下次见”的抗拒;但是,另一方面来说,走出监狱何尝是真正新生活的开始,这一赌高大的墙,这一面冰冷的墙,何尝不是整个社会隔阂的象征,出不出去甚至都没有差别,在冷漠、残酷的世界里,还不如呆在在监狱里:当弗朗茨走向社会,得到的消息是一个一个人的“不在”:布鲁诺死了,哥哥马利安失踪三天了,而在母亲那里,母亲说的那句话也是:“我要去墓地。”死亡无处不在,只有看见了死亡的人才会觉得再没有下次了。

弗朗茨也一定是看见了随处可见的死亡,但是死亡却又以某种诡异的方式发生着——或许是法斯宾德有意的疏漏,当弗里茨找到一间正在装饰的房间里,侧耳听之后推门进去,看见地上躺着的一个人,走过去翻过身来,是自己寻找的哥哥马利安,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已经死了。但是,很明显,当弗里茨将他翻过来的时候,马利安的肚子却还在起伏,甚至在弗里茨准备离开,站在门边上的他处在远景的位置,而马利安在镜头的前景,肚子的起伏特别明显——他根本没有死去,最多只是昏迷,但是当镜头如此表现的时候,在根本没有明确提示马利安死去的故事中,为什么他真的变成了死者?

肚子在呼吸的死者,诡异地发生在法斯宾德关于死的叙事中,难道这也是观影中的一次自我暗示?但他的确死了,因为在电影的整体叙事中,他就是以一个死者的身份出现的。死而不死,不死而死,到底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对于弗里茨来说,当告别了“下次见”的监狱,他活了下来,当听说很多人死了,他更像是行尸走肉,“不过一切结束了。”但是结束往往预示着新的开始,弗里茨找到了曾经一起的朋友干特尔,他们就说到要南下去希腊,干特尔甚至畅想了未来:“我们去岛上,钓鱼,打猎,天要晴了,再不会下雨……”干特尔的设想应该也是弗里茨的希望,到希腊,然后在一个小岛上,然后打猎钓鱼,尽情享受阳光,没有监狱,没有死亡,甚至连雨天也没有。

导演: 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
编剧: 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
主演: 汉娜·许古拉 / 利莉思·昂格雷尔 / Rudolf Waldemar Brem / Elga Sorbas / Doris Mattes
制片国家/地区: 西德
上映日期: 1969-11-22
片长: 88 分钟
又名: 外籍工人 / 外国佬

希望充满了诱惑,但是对于弗里茨和干特尔来说,这美好的畅想是虚无的,一个小岛,无非是隔绝的存在,而当小岛制造了乌托邦的生活,被海水包围着而无法离开,何尝不是另一种监狱生活?这是关于未来的某种构想,而在实践意义上,他们也像在奔赴光明前景,有一幕是他们开着车去找在乡下的乔,汽车在乡间公路上行驶,旁边是村庄,在速度和明确的方向中,他们像是真正自由的人,而法斯宾德给了一个俯拍的镜头,在几乎没有限制的视觉空间里,他们驰骋,仿佛上帝也喜欢这样的感受。而到了乔那里,他们发现乔和女友玛丽也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干特尔从车上下来,一个腾跃的动作就从窗口跳进了里面的草垛里,然后躺在甘草上享受着柔软的感觉,之后他又抱住了那一只绵羊,亲吻着,拥抱着。

但也像是一个乌托邦,在寒暄之后,三个人竟让对打起来,看上去不像是嬉戏,但是感觉却像游戏,在是真是假的打斗中,似乎他们既想抗拒着现实的一切,又无法挣脱束缚,乔的乡下生活也从来不是与世隔绝的,就像他们说起的希腊小岛一样,只是保存在内心世界里,一旦接近,也便成为了不可触摸的现实。所以站在不想重蹈覆辙生活的起点上,无论是弗朗茨还是干特尔,都无法真正迎来“再无下次”的平静生活,只能走向“没有下一次”的终点人生——因为他们需要钱,因为他们没有钱,现实的逼仄只能让他们走上再次犯罪的道路,只能接受现实的无情蹂躏:不仅仅是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挣扎在这样一种困境中,卡特靠着售卖色情杂志赚钱,无论是谁她都要问一句,买一本吧——在餐馆里,法斯宾德扮演的顾客问了价格,说了一句:“太贵了。”但还是要了;约阿娜渴望和爱着的弗朗茨在一起,但是警探要他提供弗里茨的线索,“你必须帮忙,否则会成为同谋。”她从卡特那里得到弗里茨和干特尔的计划,然后告诉了警探,她的目的是:“我需要工作,我需要钱……”甚至查找他们的警探,也似乎只是为了工作和钱,在超市里弗里茨和干特尔还没有抢劫,他就先下手为强打死了弗里茨,打伤了干特尔,并把那把枪放在了弗里茨的手上,制造了自杀的现场——他可以让自己挣脱罪责,又能领功受赏。

《瘟疯之神》电影海报

赤裸裸的钱,制造了赤裸裸的死亡,赤裸裸的死亡摧毁了赤裸裸的希望,其实在弗里茨出狱的那一刻,他就活在行尸走肉的生活中,就像约阿娜房间里,不同位置的那些人偶,完全是死亡的象征。弗里茨甚至连自己的肉体也死亡了,他去找约阿娜,“我的小天使”中拥抱,但是这“再见”已经没有了多少爱和激情;他又和情人玛格丽特在一起,在“私人办公室”里,玛格丽特说自己要去工作,躺在床上的弗里茨似乎只能面对挂在那里的巨幅照片,仿佛性只是一个被观望的对象;他在哥哥妻子那里,“叔叔奸污了我。”她说,然后开始脱弗里茨的衣服、裤子,脱的动作如此冷静,最后只剩下弗里茨的一具肉体,而弗里茨躺在床上,任凭她做着什么,一切像是完全和自己无关,性器官袒露着,但是面对一个被奸污过的女人,面对哥哥进入过身体的女人,甚至面对和自己无关的身体,弗里茨就像一个死去的人,活着的肉体也不再说话。这样一种状态像极了卡拉售卖杂志的那些色情图片,它们被观望,它们被陈列,它们只是一个符号。

希望已死,肉体已死,还有什么下一次,超市里被警察开枪打死只是死亡迟一点发生而已,在被预知而没有意义的生活里,他们活着就像瘟疯之神,他们死去就如诡异地活着——肚子在起伏,却是不再醒来。而弗里茨死去之后,受伤的干特尔忍着剧痛去找出卖了情报的卡特,他把卡特绑在椅子上,问她把情报告诉了谁,卡特说自己需要钱,然后说出了约阿娜,干特尔一枪打死了卡特,却没有再去寻找约阿娜,也许在他看来,卡特之死只不过例行了一次复仇,而多死了一个人和少死一个人又有什么区别?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生活是一笔珍贵的财富。”似乎在用一种乐观主义审视生命的意义,但是在大家都想要钱的死亡面前,生命本就没有了财富意义,它是挂着的人偶,它是杂志上的肉体,它是起伏而没有意义的肚子,它是耷拉的性器官,仅此而已,在这个瘟疯的世界里,“祝好运,下次见!”是一个警示,约阿娜“我是这么爱他”是一句反讽,警探打死弗里茨说“坚持你要做的”更是一句戏谑——死亡早已被注定,就像1971年的故事不是预演,是1970年的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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