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池：被放大的宫廷秘史_『行·者』＠地图册

2010-04-15 华清池：被放大的宫廷秘史

大喜与大悲、天上与人间、皇宫与郊野、梨园与战场……一段历史，两情相悦，梦幻般地把人们带回那久远的盛世唐朝，大型实景历史舞剧《长恨歌》每晚8点半在华清池演出，夜晚的迷离把曾经的悲剧变化成缠绵的爱情，华灯照耀一部被演绎了无数遍的男欢女爱，而在这虚虚实实的悲欢情境，把千年以前的那段宫廷秘史悄悄放大，现代人被灯红酒绿的欲望点燃，仿佛我们书写的历史就是如此，仿佛我们瞻仰的就是伟大的爱情。

舞剧《长恨歌》不适合白天游览的我们观看，当然也不适合我们去无尽想象，春日暖阳照耀这里的仿古建筑，柳枝拂面桃红若腮，三五成群的麻雀啾鸣，与杨贵妃酒染之粉颈红云相媲美的石榴已经抽出嫩枝，这景象看似如华清池水波不兴，其实走进再走进，蓦然发现，早已沉寂在历史中的故事在游人一波波的涌动中，忽然变得香艳起来，“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每一处成为遗迹的汤池仿佛都活转起来，触动着欲望的毛孔。

中国已知温泉达2700多处，正是因为这华清池温泉独以芳香凝脂的动人故事而名冠诸泉之首，成为“天下第一御泉”。仿唐“贵妃池”错落有致，游客成群观赏，仿佛要揭开埋在历史深处的意乱情迷：“莲花汤”池形如石莲花，供皇帝沐浴；“海棠汤”池形如海棠，供贵妃享用；“尚食汤”是供大臣们沐浴之处；“星辰汤”传说原址上面及四周无遮物，沐浴可见天上星辰。温泉水与日月同流不盈，不虚，而于杨贵妃已经不单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妃子，更不是在马嵬坡被白绫悬死的杨玉环，她已不是一个历史上的女人，而成为符号，在千百年来诗歌、小说、戏剧的过度阐释中活着。

对于杨贵妃，大约是两派，一是歌颂她和唐明皇的爱情，白居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即是明证，“此恨绵绵无绝期！”当然是惋惜，情投意合的爱情故事也衍生出了梨园鼎盛，就是这座古老的皇家园林成为他们爱情的见证，玄宗“尤知音律”，杨贵妃“弹唱娴熟”，他们珠联璧合，创作了许多千古妙曲歌舞。另一派当然是谴责这种乱伦的肉体交易，一个是美貌女子，一个是风流皇帝，不惜“父夺子妻”，从此“君王不早朝”，最后也导致了安史之乱，“里面男欢女爱，外面兵荒马乱”，一场战争的罪过，加到一个妩媚的女人身上。早年读过洛夫的《长恨歌》，在诗中，他放大了这种情欲之灾：

酒香流自体香
嘴唇，猛力吸吮之后
就是呻呤
而象牙床上伸展的肢体
是山
也是水
一道河熟睡在另一道河中
地层下的激流
涌向
江山万里
及至一支白色歌谣
破土而出

“所谓天生丽质/一粒/华清池中/等待双手捧起的/泡沫……”这是历史的悲剧，当然我们不知道唐明皇和杨贵妃之间是不是真的有过爱情，当站在骊山脚下的这片园子里的时候，历史已过，只是有些寥落地感怀而已。面对曾经香艳的盛唐风韵，现代人当然不免遐想翩翩，当作为一个景点而存在的时候，历史钩沉似乎都不再需要考证，娱乐或者利益才是最后的目的，所以你就不奇怪印有杨贵妃裸体的毛巾会如此畅销，不奇怪游人会热衷于和装扮成唐人贵妃的人合影，也不奇怪在杨贵妃雕像面前，男人们会伸手做出不雅的动作。

景点不必阐述历史，却可以消费历史，倾国倾城的杨贵妃在一个温泉处处的环境之中，自然会成为后来者的意淫对象，骊山之上，曾经发生过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典故，褒姒一笑便笑出了亡国的灾难，而在把历史弄得迷离的华清池中，为博得游客一乐，而放大宫廷秘史，歌舞升平、情乱意迷，何尝不是一个新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