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30《逝去的时光》：“傲慢与偏见”的丹麦往事
Once Upon a Time，又名“丹麦往事”，原作者是丹麦诗人、剧作家、小说家霍尔格·德拉克曼，卡尔·西奥多·德莱叶根据霍尔格·德拉克曼的五幕童话剧改编。戏剧作者是丹麦人，电影导演是丹麦人，讲述一个关于丹麦的“逝去的时光”，无疑，故事一定会在丹麦视角中变成了丹麦叙事。
故事开始发生的故事却在丹麦之外的国度发生：“从前有一个叫伊利里亚的王国，它远在大海的另一端……”伊利里亚并非是一个杜撰的地名，它是古代欧洲的一个地区，即今天欧洲巴尔干半岛西北部，包括亚德里亚海东岸及其内地，大致相当于今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和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部分地区，最早居民为史前时期一个说印欧语的民族（伊利里亚人），形成松散部落联盟，公元前35年至公元前33年被罗马征服，成为罗马的一省，将该地称为伊利里肯省，拿破仑时期重新恢复了伊利里亚这个名称(，称它为伊利里亚省份，1816至1849年在作为奥地利一部分的伊利里亚王国中，这个名字得到了保留。所以在戏剧和电影中，这个古地名其实指向的就是东欧：一个在大海的另一端，一个一定在大海的这一端，一个在东部，另一个则来自北部。
一个和另一个，便是伊利里亚和丹麦，德莱叶其实就是将这两个地方置于某种对位关系中。伊利里亚王国里有年迈的国王，有漂亮的公主，而公主凯瑟琳的性格便是傲慢和冷酷，当来自不同国家的求婚者向公主求婚，得到的永远是这种傲慢和冷酷的回应，甚至公主手握权力下令将求婚者赶出去或者吊起来，在她的世界里似乎只有那只鹦鹉。这是德莱叶对伊利里亚公主的初设，当傲慢和冷酷变成她的性格，作为求婚者的男人自然成为了随意被指挥的人，而公主即使傲慢和冷酷，但是性格太过单一，她对爱情没有想法，她对男人没有偏好，再这样的情形下，所谓的求婚怎么可能成功？
德莱叶的初设很明显是俯视的，傲慢和冷酷的另一个意思就是以自我为中心，这大约就是“公主”性格的体现，所以在俯视这样一种存在的情况下，德莱叶在电影中便成为了某种道德的代言人，他以丹麦叙事的视角，把丹麦王子乔根变成凯瑟琳傲慢性格的破坏者，从而让她经历人生的变故，最终完成灵魂的重塑。起先乔根从丹麦乘船来到了伊利里亚，他也像其他男人一样向公主求婚，一方面是乔根迷上了漂亮的公主，另一方面则是凯瑟琳像对待所有其他求婚者一样表现了她的傲慢，甚至立誓：宁愿嫁给乞丐也不愿嫁给王子。傲慢不仅仅是对男人，也对王子，甚至对丹麦王子，这种傲慢便也成为了偏执。
| 导演: 卡尔·西奥多·德莱叶 |
所以乔根作为丹麦王子，开始了重塑傲慢者的使命，而德莱叶赋予了丹麦王子更多的优势：乔根向老国王描述了自己的国家，这是一个有着美丽风光的地方，老国王已经被深深打动了；在被公主拒绝之后，乔根在树林里遇到了一个仙人，仙人给了他一个铜壶，从铜壶能看到未来的快乐生活——乔根正是看见了他和公主最终在一起的结果。乔根重新回到了王宫附近，用一个摇动的玩具吸引正在和女侍玩耍的公主，当公主看到这个玩具，便要占为己有，而乔根的条件是公主吻了她才能给她，于是公主以“支持艺术”为由吻了乔根，拿走了那个玩具。但是乔根又拿出了铜壶，这个铜壶再一次吸引了公主，公主还是想要得到他，乔根的条件是今晚必须睡在公主的房间里，公主让女侍将钥匙给了乔根，于是这个晚上乔根如愿进入了公主的房间。
当晚老国王发现公主的房间里有乞丐，他便以公主和乞丐在一起有失王宫尊严为由，颁布命令将公主和乞丐同时驱逐——这当然是一个计谋，老国王和乔根连同乔根的忠诚伙伴卡斯特合谋所为，但是这个计谋太脱离于现实，一个堂堂公主怎么可能被人发现自己房间里有乞丐？即使被发现，驱逐意味着失去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意味着离开伊利里亚和父亲，这一个错误怎么可能被自己的父亲驱逐？之后，公主变成了平民，和化成乞丐的乔根一起离开了伊利里亚，去往了丹麦，作为对公主灵魂的考验和拯救，乔根没有带她去丹麦王宫，而是住在了森林里的小屋中。
于是，考验开始了，于是，重塑开始了。乔根先是告诉她：不在乎她是走还是留。看起来给她自由，实际上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公主是不可能走的，她只能留下来寄人篱下；乔根又警告她，自己不会成为她的佣人，而且这里自己就是主人，“我的意愿就是这里的法律。”乔根自己开始自作陶器，公主只好和他一起做，慢慢地她也学会了制陶的工艺；接着，乔根又要推着陶器去市场卖掉，带着公主走到森林里，有人要乔根帮忙，乔根将去市场买卖的任务交给了公主，并告诉她，这些陶器一旦碎了就没有任何意图，不想公主推车去市场的路上遇到了扎营的森林人，他们打碎了车上的陶器，于是公主又将碎了的陶器重新推了回来……
《逝去的时光》电影海报
可以看出，乔根对公主的考验和重塑完全站在丹麦的视角，也就是说，丹麦的计谋，丹麦的行动，都是为了去除伊利里亚公主的傲慢脾气，丹麦人是站在伊利里亚人的高处，但是正是这种太过明显的丹麦视角，使得乔根对公主的重塑行动完全变成了一种带有偏见的大男子主义：一个公主，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没有找到爱情的感觉，她为什么不能以傲慢的方式拒绝？但是在德莱叶的偏见中，公主的傲慢就是一种病，它需要治疗，它需要拯救，它需要在考验中得到灵魂的提升——实际上，这样的偏见也成为了丹麦式的傲慢。而公主的命运在丹麦式的傲慢与偏见中走上了“正轨”：一群狩猎人来抓乔根，乔根躲过之后正欲离去，公主抱住了他，恳求他不要抛下自己离开，于是这种祈求变成了德莱叶镜头下的爱：他们两人吻在了一起，“痛苦，贫穷，疾病，使他们更加紧密。”之后成为陶工妻子的公主去找工作，正好被卡斯特的未婚妻芭蕾缇看到，于是公主成为了丹麦王宫中的仆人；在一次丹麦王子让女人试穿婚纱的时候，公主试穿时刚好合适，于是她成为了王子的结婚对象，但是公主拒绝了，因为家里的丈夫还卧病在床，她唯一的职责便是去照顾丈夫，但是乔根出现，他不再是森林里的陶工，而恢复了王子的身份，这时公主才恍然大悟，于是两个人抱在了一起，以最圆满的方式完成了这个故事。
这是2002年修复的2K版本，让80年前的影像重新焕发生机，这是电影技术带来的革命——虽然在电影中，由于当时的影像缺失，很多情节的交代通过静态的剧照和字幕来展现。当技术带来了革命，逝去的时光反而被变成了一种完美主义的呈现，就像王子乔根和公主凯瑟琳的故事，在经历了这些考验之后，傲慢终于不再，它在完美中变成了更稳固的爱。但这毕竟只是一个童话，一个德莱叶镜头下的童话，一个由完美男人导演的童话，一个渗透着丹麦式偏见的童话，一个远离现实的童话，就像伊利里亚，“远在大海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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